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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面之敵尚未解決,後方又出現了新的敵情,這種腹背受敵的危局,魏斯已不是第一次面對。遠處的槍炮聲、爆炸聲,近處的傳令聲、討論聲,各種“噪音”令人頭暈腦脹。他深吸了兩口氣,暫時拋開雜念,冷靜分析形勢:戰地條件下,只需要兩部簡易的無線電測向儀就能夠完成目標定位,但這並不是解開戰場謎局的鑰匙。邊境戰役之初,諾曼人同樣是以夜間空降作戰的形式,將原本井然有序的聯軍防線攪得天翻地覆,此次他們再度祭出了夜間空降戰術,以此作為打破平衡、撬動戰局的切入點,進而導演了一場有如行雲流水的反擊,投入之果斷、安排之周密、行動之堅決。身為對手,似乎只能見招拆招,全力應付……

經過了片刻的思量,魏斯對愁眉緊鎖的凱森將軍說:“將軍,其他部隊知不知道司令部準備移防到帕拉德去?”

凱森看了看他:“當然,有些是派傳令兵通傳命令,有些是通過無線電加密電報聯繫。”

“如果真相跟我猜測的吻合,那麼,帕拉德恐怕是去不了,也不能去了。”

“你是說……敵人已經準確獲悉了我們的動向?”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我認為諾曼軍隊利用某些技術手段,掌握了我們的重要軍事部署。眼下我們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避開帕拉德,轉移到離前線更遠的地方設立指揮部,另一條是就近找一處相對堅固的陣地組織防禦,待天明後再行反擊。”魏斯諫言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凱瑟將軍咬牙道,“可是如你先前所說,即便等到天亮,形勢也未必會有轉機,留在前線或靠近前線的地方是個結果未知的冒險。”

魏斯道:“可是,如今後路已斷,唯有放手一搏。”

資歷和閱歷如凱森將軍這般,決策思維當然不會被一個高級參謀學院未畢業的代理軍官所左右,但他也沒有輕率地否決這個建議,而是讓隨行副官就地鋪開作戰地圖,花了兩分鐘時間進行分析和推算——在這寶貴的兩分鐘里,戰場形勢又發生了一些變化:投入阻擊作戰的警衛團所部和第37國防師一部,跟兩翼迂迴的諾曼裝甲部隊展開了交火,諾曼人顯然沒有全力攻擊,使得戰線在小範圍內依然維持原狀;原第793警備團防區的戰鬥仍舊沒有結束,但裝甲營抽派了一個連趕回來參戰,而且帶回來一個很值得玩味的消息——第793警備團又殺了回來,正攜手裝甲營奪回陣地,正因為他們的加入,使得那裡的戰鬥進程大為加快。

跟副官討論了一會兒,凱森將軍將魏斯喚去,告訴他,各部堅決防守的指令不變,兵團司令部將就近在原第793警備團防區設立戰地指揮部。

“我認為您做出了一個勇敢而明智的決定。”魏斯道。

凱森將軍找他來可不是為了這句恭維話,他一臉認真地說:“現在,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我有一項重要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你——除了兵團直屬警衛團和第37國防師,我們隨行還有不少臨時收攏的散兵,我將他們編為第1戰地營。偵察營有霍澤森少校指揮就夠了,以你的能力和智謀,足以勝任更重要的角色。如果你同意的話,我任命你為第1戰地營代理指揮官,即刻赴任。”

以代理上尉的軍階擔任營指揮官職務屬於“火線提拔”,只要不出岔子,這段經歷對今後的軍旅生涯肯定會有積極的作用。於情於理,魏斯都沒有理由拒絕,但他還是考慮了幾秒。

“將軍,任務雖然艱巨,但我一定全力以赴。”

凱森將軍旋即喚來一名傳令兵,要他跟着魏斯去找第1戰地營,向軍官們宣布他的任命。

臨了,凱森將軍拍了拍魏斯的肩膀,低語道:“眼前這種形勢,你的頭號任務是想辦法讓這支臨時組編的部隊發揮出接近甚至等同常規部隊的戰鬥力來,讓他們成為抵禦敵人進攻的生力軍。只要你能做到這一點,等到戰役結束後,我會專門為你向總參謀部報功,而且,第9兵團所有營級職務隨便你選。去吧!克倫伯-海森先生!祝好運!”

聽完這話,魏斯才真正明白凱森將軍指派給自己的任務是何等艱巨。事已至此,他沒有退路,也不打算退縮,而是準備傾盡才學,無論如何都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沒來得及跟霍澤森少校當面告別,魏斯帶着傳令兵直接上路。從這名傳令兵口中,他得知了些許跟第1戰地營有關的消息:它的規模有七八百號人,由數名尉官和一些士官暫代營連指揮官,先前它跟在兵團司令部後面行軍,任務是為兵團司令部及其直屬部隊殿後,但實際上它後面還有第37國防師的部隊。現在,第37國防師所部已經投入阻擊作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第1戰地營應該還在拱衛着兵團司令部。

循着槍聲爆炸聲最為密集的方向前行,幾分鐘過後,兩人便進入了一處戰況激烈的戰場。這裡曾是警衛團的團部所在地,魏斯白天的時候來過,知曉此地的防禦部署。他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先前的團部掩體,這裡確實有幾名軍官,其中一人是兵團司令部的參謀官。從傳令兵口中得知了魏斯的新任務,這位跟魏斯有過幾面之緣的參謀官有些詫異,他很快將目光投向在場的一名軍官,開口道:“嘿,麥爾斯中尉,這位就是凱森將軍指派給你們的新指揮官,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

參謀官所說的麥爾斯中尉,居然是個頭髮鬍鬚參雜銀絲的中年人,年齡估計是魏斯的兩倍。年齡往往意味着閱歷,經歷和見識又決定了城府的深淺——這人面色平靜地看着魏斯,目光相交之時,不卑不亢地敬禮道:“佩特-麥爾斯,第181戰鬥團中尉連長。”

待魏斯還以軍禮,參謀官又道:“代理上尉,你可能還不清楚這裡的情況變化,在你來之前,第1戰地營已經投入了掩護兵團司令部轉移的戰鬥。諾曼人來得突然,我們缺乏準備,各部戰況都不樂觀。雖然第1戰地營傷亡很大,但我們仍需要它堅守至少一刻鐘。”

“可是,我們擔心它根本撐不了一刻鐘。”麥爾斯中尉接話道,“諾曼軍隊來襲之前,這個營收納了來自七八個團的近千名官兵,人數看起來很多,可是有三分之一的人受了輕傷,武器彈藥也不夠,實際戰鬥力還比不上一支五六百人的步兵營。戰鬥開始後,四個暫編連全部參戰,保守估計,各連兵力損耗已達三到四成。眾所周知,部隊損失一旦過半,無論軍官們如何努力,士兵們都會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惶恐,進而失去控制,全線潰散。”

麥爾斯中尉話音剛落,參謀官便加重了語氣:“司令部的人員轉移仍在繼續,而機密設備、文件等輜重的轉移,至少還需要一刻鐘。在戰場上,為了保住價值更高的人和物,是值得做出一些犧牲的。”

自己接管的,是個已經註定要被犧牲掉的營?難道這個任務的實際難度是地獄級?

魏斯心情複雜地看了看參謀官和麥爾斯中尉,而在這個時候,兩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他,顯然是等着這位新上任的代理營長表態。

一邊是長官,一邊是僚屬,要想混得開,任何一方的支持都不能丟失。再者,指揮部里的問題,往往需要到戰場上去尋找答案。於是,魏斯朗聲道:“任務,我們當然會拼盡全力去完成,而兄弟們的安危,我也絕對會負起責任!現在,我要去各連防區巡察,只有掌握戰況,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

參謀官顯然對魏斯這種兩邊都不得罪的態度很不感冒,他正聲道:“可是,敵人根本不會給你充足的準備時間!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

魏斯回敬道:“諾曼人不打無準備之仗,這一點非常值得我們學習……長官!”

“好吧!說到對諾曼人的了解,我們確實沒辦法跟你比。”參謀官哼道。

“五分鐘之後,我會回到這裡,如果您還在的話,我會當面向您報告我的應對策略。如果您撤了,也沒關係,用不了多久,您就會通過戰報了解這場戰鬥的過程。”

魏斯撂下話,示意麥爾斯中尉跟自己走。有了剛才的表態作伏筆,麥爾斯中尉毫不遲疑地跟着他走出掩體。

離開掩體之後,魏斯一邊搜尋適合縱覽戰場形勢的高點,一邊對麥爾斯說:“這些敵人恐怕是衝著我們的兵團司令部來的,他們就像是鬣齒獸,狡猾而又兇狠,但也不是無懈可擊。知道鬣齒獸怕什麼嗎?”

麥爾斯中尉沒有順着魏斯的話走,而是問:“你被鬣齒獸襲擊過?”

“哈!”魏斯應道,“你猜對了,我不但被襲擊過,而且是兩次,兩次都在莫納莫林山脈。第一次,我一個人徒步,只有一支獵槍,大概擊殺了五六頭鬣齒獸,後來打光了子彈,差點死掉,所幸遇到了一支執行特殊任務特勤小隊。第二次,是跟隨情報部門執行任務,被一大群鬣齒獸襲擊,那次死傷了好幾個人。”

說完這些,他已近爬上了一處掩體頂部,無懼於流竄而過的槍彈,站直身、伸長脖,舉目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