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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姑娘引着他與方才所行的小徑背道而馳,是往樹林後面走去。

夜裡的貓頭鷹咕咕地有一聲無一聲的叫着,很是詭異,令他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沿路偶爾有樹梢掃到了他的肩頭,驚得一怔,還以為是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拍了他一下。總之,一路他走得相當謹慎。

而全然不同的是,那兩名女子卻十分自然,絲毫沒有害怕的感覺在。

莫非是天長日久習慣了?可是,他打量過她們的衣着,皆是嶄新無比。即使是逃婚出來的,也只像剛逃出沒兩天。

若是已逃出許多時日,那麼,在野林子來去之中,這些精緻的衣裳多少會有一些磨損。或是出來得更久一些,她們至少該換下這一身隆重的裝扮,比如樸素一些的衣裳,才不會引人注目,也能更好的躲避不被抓回去。但是她們並沒有。

她們的毫不畏懼,甚至一點害怕也無,反倒將他這個大老爺們兒襯得一驚一乍膽小如鼠。深更半夜走墳場,又剛經歷過被惡鬼跟蹤,難道不應該害怕嗎?

她們怎的如此鎮定?說起來還是這位小姐提醒了他,沒有影子的異常。

林蘇青滿肚子的疑惑,無處應證,恰在這時候,那位小姐驀然回首問向他。

“一時疏忽,不曾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林蘇青聞言一怔,不由得有些多想。先前他學過,姓名是不能隨便告知的,因為可以直接通過姓名和生辰八字去加害於人。

他不知道這位小姐是有意問出的,還是只是無意中的普通客套話。但願是他過分敏感了吧。

“不才姓林名蘇青。”

在青丘時,他的姓名經過了二太子殿下親自加護封印,所以他不怕說出來。不過,為了公平,他也要問出那位小姐的名字來。

“冒昧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他是指名點姓的回答了她,既然現下他反問了回去,那麼作為禮數,這位小姐也該是指名道姓的回答他。

姑娘又是一番羞澀,手絹輕掩着紅唇,靦腆而道:“公子喚我阿芙就好。”

林蘇青心底猛地一抽,如此有禮數的小姐,此時居然好似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居然不說名字,只答愛稱。

他頓時又有所懷疑,她不回答姓名,到底是有意隱瞞?還是無意為之?

阿芙姑娘忽然停住腳步,抬起目光睞了他一眼,而後垂下眸子輕聲地重複了一遍:“林蘇青”

他一愣,還以為她要作何,卻只見那阿芙姑娘羞澀一笑道:“真是個好聽卻不好記的名字”

最後半句話不知是不是他的過分猜想,他總感覺那阿芙姑娘似乎是在刻意的記下他的姓名。

閑說間,眼前便出現了一間簡陋的小茅屋。

是一間孤立而透着古怪的小茅屋,但是他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古怪,或許是因為地理環境的因素?

他先前在沿途路過了許多的小茅屋,除了那類為了便於值夜時休憩,而簡易搭成的茅草棚子,是位於田地之中的,其他的那些茅屋無不是傍立於田埂邊。

那些正常的茅屋,通常都背靠着山石,即使沒有山石可靠,也會靠着高出來的田埂,總之屋子背後須得有所依傍,絕不會讓茅屋的背後是空的。

並且,至少會三面開墾着田地,田地開墾得越近,越方便出門耕種,同時視野也相對開闊。

然而阿芙和小紅所居住的這間小茅屋,與其他任何的茅屋都不相同。是隱藏在豐林長草深處,須得穿過一片樹林才得以發現。

之外,她們的那間小茅屋,是突兀的佇立在一片荒地之上。背不靠山石,也不靠田梗,四面皆空,面前也無耕地,是一片荒涼的泥土平壩。

最不合常理的是,在小茅屋的右側前方,栽種着一棵大樹,且那棵大樹在四面荒蕪之中,顯得尤其突兀。它的存在還正好遮擋住了月光,否則這間茅屋的採光不至於如此的晦暗。

走近後一看,遠遠以為一間茅屋,但實際上細算應該是兩間。

是有相對較大的一間,在其側邊緊鄰着一間小的,一大一小相毗鄰。從布局來看,大的那間應當是主屋。因為小的那間屋子的門前堆放着一些乾柴,且懸掛着許多辣椒串和苞米串,如此可見,小屋似乎是用作廚房或柴房之途。

阿芙上前去開了大的那間屋的門鎖,推開門示意林蘇青道:“公子請。”

主屋其實也不算大,房門開得過分低矮,他須得彎一彎腰,才得以進入。

屋內只在最裡邊靠牆處擺了一張床,其實也談不上是床,只是由棕櫚和乾草相堆砌所鋪成的,上面也只簡單地布置了一床薄被。

床尾距離牆壁有一段距離,之間靠牆立着用木柴和木板搭成的簡易梳妝台,沒有凳子,想來兩位姑娘平時梳妝時,應該是直接坐在床尾的。

屋子中間有一張窄小粗糙的四方小桌,和兩張長條凳子,一里一外的搭在桌子底下。

林蘇青僅在門口站着,便覺得屋內十分逼仄,住在此處真是難為這兩位姑娘了。

兩個人在主屋內勉強能有些活動的空間,倘若他這個高個子男人再進去,主屋內便連轉身的餘地都不會多。

他心中如是琢磨着,要不然去小屋裡將就一晚得了。他剛要轉身出去,迎面便撞上阿芙和小紅一前一後的陸續進來。

“我們前幾日用野果粗釀了一些酒水,公子若不介意,可以飲上幾杯,驅一驅夜裡的濕氣,入睡時也好安眠。”

他方才打量屋子時,多進了一步,現下她們二人恰好立在門口,他若要出去,須得越過她們二人。

阿芙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罈子酒,小紅手裡也端着東西,是在木質托盤上盛放着三疊涼菜。

阿芙笑顏如花的進來,與他擦肩而過時,伴隨她身上飄來的溫柔香味,柔柔的邀請道:“公子請入座。”

她將酒罈子輕輕地放在那張窄小的方桌上,轉身微微揚起臉,凝視着林蘇青。

這盛情難卻。他實在不忍回絕,不知不覺的就點頭應允了下來。

阿芙站在靠外的凳子前,林蘇青沒得選擇,便只得往裡走,坐在了靠里的位置,背後便是那張乾草垛似的床鋪。

小紅將三疊涼菜輕輕放下時,阿芙便解開酒罈上的封布,倒下了一碗酒。

酒碗十分古樸,在他原先世界裡稱之為觴,是一種外形橢圓,腹部很淺的平底碗。要說獨特之處,便是此碗的兩側有半月形的雙耳,所以也被稱之為耳杯。但是這種做工的酒碗只延續到漢晉時期便不再為人所使用,所以後期很難再見到。

沒成想到,在這邊的世界裡,居然也有這樣的酒碗。

“公子,來,嘗一嘗我們姐妹自釀的酒水。”

阿芙與他對面而坐,言語之間已將酒碗遞到了他的手邊來,他若是不接下,實在會拂了人家姑娘的好意。

“多謝阿芙姑娘。”他有禮的接過,酒碗的觸感很是光滑,似乎經常被使用。

林蘇青淺嘗了一口,嘗不出幾分酒味來,入口儘是果子的香甜,他便多飲了一口,卻還是嘗不出酒味。

阿芙再為他續滿,嫣然笑道:“我們姐妹倆釀酒的手法不是很好,不知怎的就是釀不好,還請公子莫要見笑。”

“哪裡,哪裡,甜甜的挺好喝的。”林蘇青喝着覺得味道很接近果味啤酒,但是沒有啤酒沖人的刺激感,與喝果汁沒有多少分別。

“既然公子喜歡,小紅便多去取一些來。”小紅說著就放下了筷子出門去,轉眼便抱進來兩大罈子。

放下時,她回頭沖林蘇青道:“這酒雖然甜甜的嘗不出酒味,其實還是很醉人的,小姐平常一不小心就吃醉了。”

阿芙被她一句話羞住了,當即羞赧道:“凈胡說。”而後連忙對林蘇青歉意道,“其實是小女子酒量淺薄,不怪這酒。”

說著她又為林蘇青斟滿了一碗。

一間簡陋的屋子,一張簡單的方木桌,三道小菜,一壇酒,兩女一男三個人,共處一室。

說實話他是有些拘謹。畢竟活了二十餘載,不曾有過這般特別的體驗。

或許是因為屋子太過窄也或許是因為忽明忽暗的燭火太昏黃,氛圍顯得有些曖昧。令人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

林蘇青有些局促,便只顧埋頭夾着小菜吃。菜品很普通,一疊涼花生米,一疊小蔥拌豆腐,還有一疊是野菜根還是什麼的,他不大認得出來。

這酒很是香甜爽口,忍不住便要再去飲。阿芙很是溫柔體貼的為他續着,說起話來也是細聲細語,而小紅聊起天潑辣爽直,是與阿芙截然不同的性格。

他心裡胡思亂想着,若是誰家一併娶了這兩位姑娘,生活應當會很有趣,人生也一定十分圓滿。

姐妹倆勸他吃菜飲酒,怕他一個人喝着無趣,還同他划拳行令,很有待客之道。

推杯換盞的說笑間,一個不留神,他們三人竟然喝光了好幾大罈子。

林蘇青對她們的顧慮也逐漸消散,心想若是有意要加害他的話,早該下手了,哪還能如此這般供他吃喝。

卻在這樣想的時候,他忽然感覺腦袋有些昏沉,這才覺察出自己好似有了些醉意,不止腦袋暈暈乎乎的,連眼睛都開始有些睏倦。

原來這果子酒雖然沒有酒味,卻仍然有酒勁,並且是緩慢上頭。他遂懸崖勒馬,警惕着不能再喝了,吃醉亦誤事,而在這邊卻是容易誤命。

“二位姑娘切莫再勸了,在下不勝酒力,有些醉了。”他剛打算起來,卻腳下一個趔趄又坐了下來,他尷尬地笑了笑,這才扶着桌子站了起來。

“在下天亮還要趕路,便不多喝了,多謝二位款待。”

他扶着桌角準備離開,卻又是一個踉蹌,恰恰撲倒在剛準備起身的阿芙身上,胭脂花粉的香氣撲鼻而來,十分誘人,令人更醉了幾分。

他連忙站起身來,直道歉:“在下並非有意,姑娘恕罪。”

阿芙扶着他站起來,莞爾一笑道:“公子若是睏倦了,不妨就在這間屋子裡休息,不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