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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火焰燃燒的呼呼聲,與腳下翻滾的岩漿的咕嚕聲,干擾了他的聽覺,令他聽不真切那道聲音的內容,也辨不清那道聲音傳來的方向,不過,卻是真的有感覺,是真的聽到了。

他張望着四周,仍然只有那些刀山劍林,仍然只有那些蒸騰的熱氣。

尋不到生硬的來源,他的目光無處落腳,毫無頭緒的問道:“既然我沒有死,那我又為何會來地獄?”

“這裡是地獄,沒錯。”那道聲音再度響起,依然沉悶,沉悶得令人不禁為之在心中也感到憋悶,“是你內心的地獄。”

沉得像來自地底深處,可是這裡沒有地,只有他腳下的這塊圓石台,這塊石台甚至只有兩個手掌厚,即使蓋住了誰,也不會有如此悶且厚重的聲音。

“我內心的地獄?”林蘇青疑惑,茫然四望,“那你是誰?”

“我是你。”聲音悶,卻並不啞。像一口幾十年不曾被撞響過的老鍾,生着厚厚的鐵鏽,每一聲如一撞,震蕩起鐵鏽,震蕩起飛塵,震蕩起耳內的鼓膜。

“你是我?”林蘇青更疑惑了,“那我是誰?”

多麼俗套的問話,哪曾想有朝一日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是你。”那聲音響起時,林蘇青恍然感覺彷彿有一條游龍迅速繞着四面刀山竄了一圈,帶得那些冷兵器叮鈴鈴直作響。

“我聽不懂。”林蘇青一邊轉着身尋找那聲音的來源,一邊茫然的問着話。卻是將自己轉暈了,也未能辨認出那聲音的來源。

“何不出來見面談?”他又問道。

“我在你心裡。”那聲音回答道,“我曾經是我,但我後來是你,不過你現在不是我。”

曾經?後來?現在?

我是我?我是你?你是我?你不是我?我不是你?我不是我?

很亂,亂得不可開交,林蘇青聽不明白,更想不明白,他只捕捉到了零碎的幾個字。卻只是那零碎的幾個字就已然令他捉摸不清楚。

於是他拋開後續的所有,只捉住前一句問道:“你在我心裡?你為什麼在我心裡?”

而那低沉着震動的滾滾的聲音戛然而止,那圍繞四周如游龍般竄動的聲音戛然而止。

忽然沉默了。

“喂?!”林蘇青問道,卻沒有任何回答他。

“喂?閣下?”沒有任何聲音回答他。

圓石台下岩漿的騰騰熱氣炙烤着一切,由外而內,令人覺得它們試圖侵入體內,

四面牆上兵器們的冷冷肅殺之氣,震懾着所有,由內而外,令人感受到冰涼刺骨。

忽冷忽熱,忽熱忽冷,熱得汗流浹背與冷得瑟瑟發抖並存。

過了許久。

“喂?你說話呀?”

又過了許久。

“喂?你還在不在?你回答我呀?”

忽然,冷兵器們再度因震蕩作響,岩漿因震蕩更加翻滾。

那道聲音終於再一次傳來:“你現在不必知道為什麼,這對你沒有好處。”

“那什麼對我有好處?”林蘇青仔細地看着壁面上的那些兵器,依照那彷彿存在的亂竄的“游龍”,用視線去追捕,以為會在哪一處忽然捕捉到聲音的來源。

那聲音沒有回答他,於是他又問道:“既然我沒有死,那我如何醒過來?”他記得真正的他,此時應該是渾身是血的躺在山崖上。

“我可以幫你。”那聲音道,“你需要我幫你嗎?”

林蘇青想了想,他自己沒有辦法回去,於是直言道:“需要。”

他話音剛落,四周驟然安靜,一切聲響戛然停歇。沒有了熊熊烈火的聲音,沒有了岩漿翻滾的聲音。一瞬間萬籟俱寂。

他正要詢問,突然地動山搖,四面所插着的冷兵器猛烈地嘩啦啦地搖晃着發出刺耳的聲響。

這一刻,似乎火山轉瞬就要噴發,似乎他腳下的這塊圓石台眨眼就要隕落。

他很慌亂,也很懼怕。

無論是火山噴發,還是石台墜落,他都怕,所及之處無依無靠,就算此刻的自己並非真實的自己,卻還是會因為無法自救而深感驚惶。

掉下去會被岩漿淹沒!

“幫我!”他脫口大喊。

就在他話音剛落之時,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刺亮的強光,鋪天蓋地地朝他包裹而來,他趕忙抬起胳膊緊閉上眼睛。

下一次睜開眼,是生還是死?

生死居然由不得自己做主,他很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有何用?

此時此刻,他顧不上那些不甘心,他只想着一件事——活着!

讓我活着!

我要活着!

活着!

……

幽幽山谷上的懸崖之巔,二郎真君正要帶着哮天犬駕雲歸去九重天上,當他剛踏上雲朵時,哮天犬驚覺身後有異樣,它緊忙扭頭一看,登時愣住了。

二郎真君察覺到哮天犬的驚怔,隨着回身看去,頓時也愣住了……

林蘇青的屍體上正有熊熊烈火似的赤炎色力量在燃動……當林蘇青徐徐地坐起身來,霎時,他身上又騰升出一道冰藍色的烈焰與那火紅赤炎交纏,眨眼間,那紅藍交織中又竄出一縷的烈焰。

但那些其實都不是火焰,只是因為力量過分強大,強大得像狂野竄動的烈火。

剎那,三柱力量交織旋轉衝天而上,竟是衝破雲層,上達天宮。

那力量衝破重重防衛,將正在值守南天門的千里眼與順風耳驚得一震。他們連忙丟開手中的瓜果,上前去透過布滿結界的蒼穹看下去,聽下去……

登時渾身一震,二位小仙相視一眼,留下千里眼繼續監守,順風耳緊忙入了南天門一路奔向三十六重之上,去向天帝稟報此間異樣!

而此時于山崖之巔的林蘇青,他的臉上、脖子上乃至耳朵上,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來自三種不同的神力,二郎真君看出了那符文乃是出自三位不同的神仙之手,不,沒有仙,那符文皆是由階品至少為天神以上的聖尊所設!

林蘇青一介異世來的凡小子,身上為何有尊者設下的封印符文?!

這不正說明他的確是個禍患嗎?!

二郎真君愕然驚怔住了,哮天犬很害怕,它怕得連連後退,縮在了二郎真君的身後,藏進了他的披風之下。

二郎真君看着正徐徐站起來的林蘇青,他很驚詫,林蘇青身上為何會有如此密集的符文封印。

上次在四田縣時,林蘇青身上只是有各種奇怪的紋理和三種不同的線條,當時見他正屠殺巫蠱百姓,着急捉拿他,未曾仔細注意。

而這次,他身上的那些奇怪的紋理和線條,遠遠比上回清晰,清晰得甚至能夠看夠看清楚那上面所寫的一道道封文。

是符文沒錯,是頂級的封敕符令,是誰也解不開的封印。

這種封印他曾經見過,那是他拜於三十六重天宮上的天尊門前學習時,有幸在天尊的藏書里看見過。

那是只能封不能解的咒令。

聽天尊說,那種封敕符咒,就算是解,有且只有一種解封的可能……那便是被封印者自行衝破。

不過,也可以說是永遠沒有可能。

因為在封印施下之時,原本就會在被封印者的力量基礎上,加倍施以神力注入符令中將其封下。

可是林蘇青身上為什麼會有如此多的頂級封敕令?看着林蘇青那一身密密集集、層層疊疊的符文,而且出自三位不同的聖尊之手筆,二郎真君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林蘇青曾經很強?

居然強到需要三位神尊使用如此多的封敕符令?!

那他為什麼是從異世而來,甚至對自己的情況一無所知?

先前在四田縣時,二郎真君只以為林蘇青是個異世來的孽障,以為林蘇青不過是身具強大的破壞力罷了。

卻沒想到……林蘇青身上的力量居然超乎了他的想象。

是的,二郎真君所說的禍患,僅僅是以為林蘇青對凡塵具有強大的破壞力罷了,和一隻違反盟約作亂凡界的妖孽差不多性質而已。

可是現在,他不敢再這樣膚淺的認為。

林蘇青絕對不止是妖孽這樣簡單,林蘇青絕對會對世間萬物帶去更為巨大,甚至帶去毀滅性破壞的禍患!

若現在不除,萬一,萬一今後完全覺醒了呢,萬一林蘇青能夠掌握這些強大的力量了呢?

二郎真君突然有些恐懼,不知為何,他有些居然恐懼林蘇青的力量……

對了,方才那本經書……

丹穴山的那位居然在教這樣的禍患修行!

丹穴山那位意欲為何?是想幫這禍患衝破封印嗎?!

看着林蘇青那一身如魚鱗似的封滿全身上下乃至眼球的封印咒文……顯然,林蘇青是不可能沖得破的,但是二郎真君居然會擔心林蘇青有一天可能會衝破……

這是二郎真君害怕了,他開始害怕這個異世來的凡人。不,不是凡人,這是個實打實的禍患,是萬物蒼生的毒瘤。

就在二郎真君思慮之際,林蘇青已然走近了……

他即刻持長戟指着林蘇青斥問道:“你究竟是何身份?!”卻是一眼發現——林蘇青身上的傷勢……居然癒合了?!!

並且破損的偃月服也正在迅速恢復,連偃月服上的斑斑血跡都在迅速褪去,彷彿是被身上傷口將那些血跡都吸了回去……

不,不是被吸了回去,是因為偃月服本身就不沾污穢,林蘇青的傷口在癒合,他的能力變強了,所以偃月服才開始恢復的……

怎麼腦子就亂了,會以為是傷口在抽回血液呢?二郎真君被自己的混亂怔愕了,他突然有些慌張難以遏制,甚至連語氣都變得有些局促。

“你是如何回來的?”js3v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