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夜沒有理會林蘇青的問題,而是看着緊閉的窗戶,恍有所悟,卻是一臉木然的念叨道:“唉呀,洛洛白跑一趟啦。”
“白跑一趟?”林蘇青頓覺不妙,隱約猜到了夕夜所指,“也就是說……”
林蘇青心中驟然寒到了極限,心情頓時變得很複雜,不知是惋惜,還是難過,或許還有一些渺小的希望。
“嗯。”夕夜體會到了林蘇青的心情,不必他完全說出猜測,便點頭直接確認了。
他感慨道:“唉,人族的幼體總是很脆弱。那家的奶娃子似乎更為體弱,居然不過兩日便被攝盡了魂氣。”
見林蘇青一臉愴然,夕夜頗感無奈,他不大擅長寬慰之法。於是只好嘗試着說些自以為能起到撫慰作用的話。
“其實人族還好,我們妖族的幼體才最為脆弱。”
夕夜邊說邊偷偷地觀察林蘇青的面色,見他始終緊鎖眉頭,且緊緊盯着窗戶不眨眼,便只得繼續沒話找話,兀自說下去。
“譬如我吧,我可是王子,厲害如我的不多吧。可是在我幼時,但凡來個牛鼻子道士隨隨便便胡亂的畫張桃符貼我身上,都能將我重傷。我幼時都這般弱小,更遑論妖族的其他族民。所以呀,相比之下,人族的幼體已經很厲害了!”
夕夜說著又偷偷地瞄了一眼林蘇青,見他不為所動,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出神,臉上變得看不出情緒。
“你們不是有句老話嘛——‘生死有命’,興許那奶娃子原本的命數就是如此,對吧?”
“夕夜,你不懼怕敕邪令?”林蘇青倏然開口,驚了夕夜一下。
“怎麼了?”
林蘇青凝神問他道:“你先前要求我多畫一些敕邪令供你玩耍。”
“哦哦,這個事兒啊。”夕夜隨意地就床榻坐下,狗子在床鋪上卧着,正好處於他後腦勺的後面,顯然他忘記了方才與狗子的恩仇。
他不以為然道:“敕邪令對修為要求甚高,從你上回敕退域守小兵的情況來看,以你目前的道行所繪製的敕邪令,遠不足以對付我,除非你直接在我身上畫幾道,那倒有可能燙出點皮外傷,嘻嘻~”
“好。”
林蘇青驀然的一個“好”字引得夕夜深感意外,見他起身,連忙追着他問道:“你該不會真的要在我身上畫吧?不可不可,燙傷也是傷,是傷就會痛,我不同意!”
緊接着擺出一副決一死戰的架勢:“別以為洛洛不在,我就打不過你!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儘管夕夜先前一番戲謔,而後又來幾番誤會,但林蘇青絲毫不同他計較,不搭不理地徑直走到房間另一邊屏風後的案桌前,快速研墨,執筆蘸飽墨汁,便迅速畫下兩道敕邪令。
不待墨跡干透,便拾起那兩道符令,轉身遞交給正摩拳擦掌的夕夜。
“你目達耳通,待那妖怪返回時,你破窗而出,貼一道在她身上,另一道則貼在她所盜竊的孩子身上。”
“哇!”夕夜頓時兩眼放光,忘記了方才的胡思亂想和誤會,登時神采奕奕的接過那兩道敕邪令,隨即忙不迭地吹氣好使墨跡能夠幹得快一些。
吹着吹着他驀然抬頭問道:“那你呢?”
“我在屋裡等你。”
“……”
夕夜臉色登時陰沉沉的,癟着嘴將下唇翹得能擱一支筆,大發不滿道:“你又使喚我。”
林蘇青不正面回答他,而是忽然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想玩敕邪令嗎?不想玩了?”
“不!”夕夜趕忙將兩道符令按入懷裡,生怕林蘇青搶回去。
忽然,夕夜的耳朵微微動了動,而林蘇青的神色霎時一沉,庄肅道:“來了。”
“你聽得見?!”夕夜瞪大了眸子倍感意外的問道。
“聽不見。”林蘇青不疾不徐地走回圓桌前坐下,繼而闔上雙眸面向緊閉的窗戶而立,“但能感知。”
“哇你習的什麼經法?”夕夜好奇得想作勢湊近去觀察林蘇青,可是剛一邁步,他的耳朵動了動,便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窗戶前,正要推開窗戶。
“先別動。”林蘇青聲音平淡,神色也極為平靜,似乎是在繼續感知。
“哦。”夕夜應完,靠在窗戶邊上的牆上,對林蘇青瞧了又瞧。
他感覺倘若繼續問話的話,可能會打擾到林蘇青,可是憋住不問的話又憋得委實難受。於是他特地將聲音收得小之又小,保管林蘇青能聽見就行,自以為聲音小些便不會干擾。
“我聽說有一種心法,只要能做到心境澄明,直達空境,便能修得極強的感知力,莫非你習的正是這個?”
林蘇青眼睛乍然一睜,夕夜亦是一驚,他們不約而同地感應到窗外有什麼即將靠近!
間不容髮之際,夕夜破窗而出,恰是截斷了窗外那去者的去路。
只聽見夕夜剛一出去就大叫一聲——“啊呀!好老的妖怪!”
“哪裡來的毛頭小子,安敢在此亂放屁!”
林蘇青的耳邊嗡地一聲震響,心跳陡然加速,狂跳不止。莫不是幻聽?這聲音……
“哇說話如此粗俗,是要被先生用戒尺打手心的。”夕夜饒有興緻地同那妖怪慢條斯理的辯駁着。
“小子!讓開!”
“偏不讓!碰上我是你幾世修來的舉世榮幸,你應當感恩戴德。否則你必然會後悔如今的不珍惜。”
“哼,你當自己是誰?!毛都沒長齊的小傢伙還不快滾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聲音……好生熟悉……
林蘇青在聽到第一句話時,便忍不住起身,而後更是忍不住快步走到了窗前,想瞧一瞧那聲音的廬山真面目……可是,又不敢瞧。何止是不敢,更有些害怕。他害怕那聲音真的是那位……如果真的是,不,不可能是,怎麼可能是呢……
但腦子裡、心裡,亂成一鍋沸騰的油水,滾燙四濺。
本來覺得不可能在這裡遇見,也不可能是妖怪,可是那聲音……實在是太像了,連那幾個因為發不上去聲調而顯得嘶啞的發音都那般像……像極了。
林蘇青如夕夜方才那樣,背靠着窗邊的牆壁,只需要一轉身,一轉身便能面向窗外,一轉身便能看個一清二楚……
可是,可是他沒有轉身,他緊張的貼着牆面立着。心裡慌亂如熱鍋上的螞蟻——焦灼、煎熬、痛苦的掙扎、以及那難以置信卻又忍不住去信的糾結……千思百慮恍如潰堤的洪水迅猛地湧上心頭。
“倘若你能有幸留下一縷靈魄投去陰司的話,你就去問閻王吧!他會告訴你小爺爺我是誰!”夕夜頗有耐心地同那妖怪饒舌,一番戲謔言罷,他的聲音倏然一冷。
“先讓小爺爺我試試這道敕邪令!看這兒!”
夕夜猛如離弦之箭飛射而去。
“住手!”
林蘇青不由自主地轉身出現到窗戶前沖夕夜喝止道。
他猛地一聲喊出去,夕夜一個驚詫腳下霎時一滑,當場在那妖怪跟前摔了個大跟頭。
嗵!
“啊呀!”
那妖怪愣了愣,原本氣勢洶洶要來奪命的,突然在面前摔了個四腳朝天,猜不透他們是在耍什麼花招。於是將懷中偷來的奶娃子掩了掩,往後退了半步,以備隨時逃走。
夕夜後背着地,摔得連連扶腰,好半天才坐起來,痛得齜牙咧嘴道:“小青青,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林蘇青沒顧上夕夜,而是一眼便怔在了那妖怪的臉上……震驚道——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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