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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夕夜那一拳彷彿要將天武院的那名壯碩男子的肚子打穿,便有正義之士,凜然責問他道:“即使你將來入學三清墟,你們也有同窗之誼,你何故出手如此之重?!”

“何故?”夕夜不理解道:“在方才笑話我的聲音里,他是第一個發出笑聲的。你說我何故?”

林蘇青訝異,原來夕夜記得這個。

底下立刻便有人詫異了——

“這也能聽出來?”

“我聽着是大家不約而同一起笑的呀。”

“我聽着也是。”

“這……”

周遭雖然議論紛紛,但是有一點卻很統一——誰也沒有再說過夕夜半句不對。

囂張的少年、狂妄的少年、不可一世的少年……大家看着圓台上的夕夜,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樣的形容,可是忽然之間,誰也討厭不起他來,甚至不由自主的對他有些欣賞,有些喜歡,有些畏懼……

可能是因為他的狷介,不是那種為了抬高自己而惡意貶低他人的那種自視甚高的惡狂。誰也看得出來,他那全然是與生俱來的傲氣,並且從方才他與天武院的學子短短的幾回合過招之中,可以見得——他的確有那樣的底氣任他狂傲。

不過,也正因了如此,那又不算是傲……感覺很複雜,如果一定要準確的形容出那名少年所帶來的感覺,那便是……是肆意,是瀟洒,是隨心所欲;不拘泥,不刻意,不偽裝,也不收斂……

多麼令人羨艷啊,如何也生不起厭惡來。如果有,那也絕非純粹是因為他的性情。

這名少年究竟是誰……

有一些反應敏捷者,忽然紛紛看向了林蘇青。他們記得,在幽夢的魘血鞭抽向他時,那位名曰夕夜的少年快速出手截住了鞭子;他們還記得,就在方才的交手過程中,那名少年起初全然是玩樂的姿態,卻在這名青年男子斥責一聲後,他便立刻投入了比試。他們看出來,那位叫夕夜的傑出少年,非常聽從這名青年男子話,可是,這分明是一個一點靈根也無的凡胎肉體,那夕夜少年為何如此護他如此順從他?

依稀記得,那名少年先前救他時,管他叫——小青青?而他身後立着的那位冷厲無比,有着相當獨特的魅力的女子,將他叫做——林蘇青?

“林蘇青?”有人想着想着不禁脫口而出,聲音很小,卻將正出神猜想的其他人瞬間喚醒,視線都看向了林蘇青,這個凡夫俗子。

林蘇青聽見了,不過仍然從容不迫的立着,任四周的目光打量自己,他自神色不改。怎樣的眼光他都受過,又何懼此時的圍觀。

這時,孔戮已經疏通了第一名輸下比賽的學子的經脈,那名學子剛一醒過來,一見眼前是所屬宗院的掌院先生,連忙爬起來跪着抱拳:“操虎感謝先生救命之恩。”

孔戮起身拍拍手道:“不必謝我,是那名少年故意留了力道。否則,以那一拳打下來,你必然經脈俱碎、肝腸寸斷。”

那名曰操虎的學子聽得一怔,他沉默了許久,彷彿是陷入了思考,陷得越久他的神情便愈發的頹喪。過了會子,他突然跪直了,沖孔戮先生一記大拜,隨即便摘下了胸前佩戴的天武院的徽章,轉身起來,提着徽章舉臂向夕夜示意,聲音洪亮,坦坦蕩蕩:“你贏了!”

夕夜見狀,咧嘴一笑,故技重施射出一箭,踏箭躍下,跑了幾步,輕鬆到了操虎面前,這回笑得很爽朗,不似方才比試的時候。

“你姓操?哇,好少見的姓氏,操之過急的操,單名一個虎字,嗯嗯,很勇猛很急躁,這名兒起得很適合你。”

許多人在背後竊竊私語,其中有不少在滿是譏諷,他們不似方才那般認可操虎,而是突然變得十分鄙夷操虎,更不齒曾與他是同窗。

儘管還未開課授業,可如操虎這般被輕易打敗,而又恬不知恥的人,居然也通過了三清墟的考試,這令他們覺得自己的身份被拉低了去。

說長道短的議論沒得控制,人言嘖嘖越講越大聲,不少閑言碎語傳進了操虎的耳朵里,令他深感慚愧,不過他並不後悔。

對於夕夜的提問,他今下已不似先前那樣不屑。他的神情看起來似乎還是很憤怒,不過仔細去看時,才發現,原來是因為他的容貌的緣故。

他的眉頭長得很是緊蹙,且眉骨很是高凸,眉心之間還皺着川字紋路,嘴角又是下墜的,因此將他顯得彷彿總是處於憤怒之中。

但他的確沒有生氣,並且很願意回答夕夜:“我家裡沒有讀書人,名字是父母的姓氏合并來的。虎作姓氏音同‘貓’,沒有什麼氣勢,所以我自己一直念作‘虎’。”

一聽他名字的由來,又一聽他名字的發音,便有許多圍觀者不禁噗哧笑出聲了聲。然而操虎並不理會那些嘲笑,他坦然的將手中的徽章遞向了夕夜,道:“我輸了,名額是你的了。”

原本只是一場勝負之仗,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大約是夕夜的能力,或者是操虎的失敗,抑或者是操虎的名字發音……然而在林蘇青看來,卻並非他看到了三清墟的規則,或者說,看到的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操虎起先是瞧不起夕夜的,瞧不起他沒有三清墟的徽章,瞧不起他只是個少年,瞧不起他的絹狂,瞧不起他的嬉皮弄笑,瞧不起他的一切,以至於因這樣的少年的挑釁而感到憤怒。

可是,他現在甘願服輸,因為夕夜……強者。

操虎也並非輸了還恬不知恥,反倒是因為他知道廉恥,所以輸了,便是輸了,他認輸。

“誰要你的徽章了?”夕夜瞟了操虎一眼,抱着不屑的看向一邊,就不看操虎,“我才不去天武院呢,一水兒的糙猛漢子,沒什麼意思。”

操虎怔愣,有些激動,有些感動,也有些猶豫,他遞出徽章的手微微往回收了又出,出了又收,踟躇再三他乾脆伸直了胳膊遞出去:“可是你贏了我。”

“贏了你就贏了你,怎麼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自己留着吧,我對你們天武院沒什麼興趣。”夕夜擺擺手,轉身就走,“就算要考,我也是考天修院的!”

他一提這三個字,人群堆里立馬就有一堆人攢動,有的是緊張,有的是憤恨,有的是熱情,有的是失落……各有各的心事。

夕夜原本不想多說,可誰叫他察覺到了這些人的情緒,於是,他頓時起了撩撥他們心神的興緻。

“我聽說十個戰神有九個都出自天修院。”

樹梢上窺視的狗子原本無聊得昏昏欲睡,一聽“戰神”二字,關鍵還是從夕夜口中說出來的,它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怎麼著?這小子原來知道“戰神”?

操虎愣了愣,滿心激動的將徽章收回捂在懷中,正要道謝,剛一抬頭就見夕夜走來盪去的繼續道:“天修院已經大不如前了。聽說自從丹穴山的追風神君奪了戰神之位,就再也沒有誰贏過他,被他霸了幾萬年的戰神之位。”

倏爾夕夜得意洋洋道:“唉呀,幾萬年過去了天修院也不見出個能戰的。是該由我來打破追風戰神的記錄了!”

“……祈夜這小崽子分明知道本大人的名號,先前居然還裝作不知道!”狗子氣得歪牙咧嘴,“這裝模作樣的小崽子!”

“不過天修院淪落歸淪落,可至少三界第一院的名頭還在……”轉眼夕夜又道,“但不知是否多年不出戰神,對外變便少了威懾?前些時候,我還遇上一隻紅毛狗子冒充追風戰神來着。”

“?!”樹梢上匿着的狗子,登時雙眸怒瞪,氣得在肚子里把聽過的髒話挨個兒罵了個遍,一百句不帶重樣的!嗨喲好氣哦!恨不能立刻蹦下去咬碎了夕夜那個小崽子!

“咳。”孔戮聽了夕夜的話,當即便虛拳掩唇輕咳了一聲,他當然知道夕夜所提的紅毛狗子是誰,還能是誰?

隨後道:“你若想考天修院,須得先去吏司處報名。還有兩個時辰,現在去還夠你不緊不慢的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