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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羽的嘴角掛着笑,眼中的陰冷卻讓人毛骨悚然,而他手中的茶杯也在葉凝香離開蘭居的同一時間被他的手掌捏成了碎片,一時間杯中的茶水混雜着他掌心的鮮血流淌到茶几之上,讓原本清新淡雅的茶几變得污濁、恐怖。

一直守在門外不遠處的高飛聽到茶杯碎片落地的聲音有些慌亂地跑進蘭居,見到蕭青羽沾滿鮮血的雙手,連忙跑到蕭青羽身邊,一邊跪着,一邊十分心痛地說道:“公子,您怎麼樣,痛不痛?屬下為您包紮。”

說完,他便趕忙走到茶几不遠處的小柜子旁,準備朝柜子中取出止血用的傷葯和繃帶。只是他才剛打開柜子門,只聽蕭青羽呵斥道:“走開!”

雖說是主僕關係,不過多年來蕭青羽對他卻始終十分和善,甚至有時候他都忘記蕭青羽是他的主人,將蕭青羽當做是他的朋友甚至兄長。

此刻,突然聽到蕭青羽這樣憤怒地同自己講話,高飛頓時變得有些木訥,遲鈍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公……公子。”

大概也是覺得自己剛剛的言語有些過激,蕭青羽斂去面上的怒意,恢復以往溫柔又充滿磁性的聲音說道:“高飛,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說完還特意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高飛見到過溫文儒雅的蕭青羽,見到過殺人如麻的蕭青羽,可是如今日這般似是有些瘋癲的蕭青羽他卻是從未見過。聽了蕭青羽的話,高飛也不敢多留,簡單地低頭應答一聲便很不放心地朝屋外走去。

他剛走出蘭居,便聽到蘭居之內茶壺與茶杯摔碎在地上的破碎之聲,聽得讓他心中發顫,卻再也不敢進入蘭居。

齊常庸辭官歸隱剛剛過去十日,從前車水馬龍的齊府大門如今已是門可羅雀,恨不得那些偶然經過齊府門口的人們全都繞道而行,生怕被人誤會自己同這落敗的齊府有着什麼關係。

齊府之內掛滿了白幡,還願意留在齊府的少數下人都穿着孝衣,各個低着頭神色憂傷。

齊常庸虛弱地躺在床上,面容蒼白如雪,嘴唇也沒有血色,原本烏黑的頭髮已經全部花白,那雙眼睛雖是睜着,卻顯得渾濁不堪,就好像淚水凝結成的厚重粘稠的液體時刻粘在他的眼球之上。

齊常庸不是個專情的人,他原配妻子未去世時,他便娶了好幾房側室,近幾年更是從各地網絡了不少能夠做他女兒的年輕少女當做他的侍妾。不過自從他兒子剛出事,這些個貪慕錢財的女人就好像聽到什麼風聲一般紛紛卷着鋪蓋逃得不知所蹤。

如今還願意侍奉在他身邊的竟只剩下最後一個人,這個女人便是他兒子未過門的妻子。這女子出身青樓,卻被齊昇一眼相中,隨後便為她贖了身。齊常庸是大離炙手可熱的權臣,自是不會同意他這唯一的嫡子齊昇娶了這青樓女子為妻,是以百般阻撓,處處為難這女人。

想不到昔日他疼愛的寵妾們紛紛對他避而遠之,而這個他甚至為之動過殺心的青樓女子卻不計前嫌、衣不解帶地照顧他,想到這他不禁凄慘一笑。

這一笑似乎是牽動了他幾乎壞掉的肺,劇烈的乾咳讓他的臉變得通紅,污濁的雙眼似乎也浸上了紅色的血絲,就在氣絕的前一刻,他終於吐出一大口鮮血,將那一床上好的雲錦被弄得髒亂不堪。

“別人都走了,你還留在這做什麼?”齊常庸聲音微弱,不過話語中卻是處處流露出敵意。

“大人,不管您是否承認,我百合都是齊昇的妻子。身為兒媳,怎能撇下重病中的父親獨自離開呢!”百合跪在齊常庸面前,一雙紅腫的淚眼看了不禁讓人心生愛憐。

“大人,寧王殿下來看您了。”一個身着孝衣下人模樣的年輕人前來向病榻之上的齊常庸稟報道。

聽說慕夕澤來看他,齊常庸原本充滿怨懟的眼中竟升起一絲欣喜之色,虛弱地說道:“讓他進來吧。”

那下人恭敬地領着慕夕澤來到齊常庸面前,隨後朝齊常庸和慕夕澤行了個禮退出了齊常庸的卧房。

“想不到如今我落魄至此,殿下竟然還過來看我。”

“齊大人,對不起,都是我低估了對方的實力才害得您那一雙兒女慘死。”說道此處,慕夕澤竟然雙膝跪地,接着十分懇切地說道:“夕澤不求您的原諒,只求您能好好活下去。”

齊常庸突然笑了笑,眼角也流下了淚,“活下去,怎麼活啊,我從小養育到大的,我那一雙絕頂優秀的兒女,全都……全都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接着齊常庸哭聲更甚,強烈的哽咽幾乎讓他難以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可是他卻堅持着,就好像此刻不將他想要說的話說出口,他便再也無法講出了一般。

“我那兒子的屍首現在還在斷魂台上曝晒,任世人參觀。我還有什麼理由活下去呢,啊!”

“齊大人,對方故意對您的兒女痛下殺手,為的就是從情感上擊垮您,若是您此刻放棄了,這大離今後恐怕就永無寧日了。”

“我這一生爭權奪勢數十年,踩着一層層的皚皚白骨才爬到今日這個位置,就連寧王殿下你也不敢拿我怎麼樣,可是這有什麼用,我連我最親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這萬丈榮光的權勢要它又有何用!”

大概是情緒太過激動,齊常庸好像喘不過氣一般,面目猙獰,大口大口地往口中吸入空氣。

“如果一個國家只靠着一兩個人才能富強昌盛,這樣的國家不要也罷。”齊常庸的聲音微弱,微弱得幾乎除了他自己再沒有人會聽到他剛剛的那句話。說完,他便緩緩閉上了雙眼昏了過去。

慕夕澤獃獃地跪在齊常庸的床榻前良久,最後在百合的攙扶下走出了齊府。

“我瞧着你不像是府中的下人,可是齊兄生前最是愛慕的那位紅粉佳人?”

“小女子百合,是齊昇的妻子。”說到此處,百合眼中流露異常堅定的神色,繼續道:“王爺放心,百合定會好好生活下去,好好將昇哥同我的孩子撫養成人。”

慕夕澤嘆了口氣,有些欣慰地說道:“想不到你竟還為齊家留下了一條血脈。”接着,他從袖口掏出一個刻有“暗”字的黑色令牌,繼續說道:“今後無論走到哪裡,遇到什麼樣的很困難,只要出示這個令牌,總會有人前來幫助你。”

“是,多謝寧王殿下。”

一轉眼,皇后齊夢瑤自盡已經過了半月有餘,先前金碧輝煌的倚霞殿如今因為皇后的橫死變得凄涼又陰森,這幾日甚至還傳出倚霞殿鬧鬼的傳聞。

宮人們私下裡互相談論倚霞殿鬧鬼的傳聞,最初是齊夢瑤自盡而亡戾氣太大,難入地府,是以夜夜在倚霞殿宮外徘徊。後來竟變成了齊夢瑤將當年離奇死亡的如歌皇后拉來一塊在倚霞殿前伺機害人。

宮牆之內的人平日里本就是無比寂寞,突然找到個可以嚼上一陣又略帶驚悚色彩的話題,自然是一傳十十傳百,鬧得整個皇宮都不得安寧。

這一日,慕景沅交給葉凝香一個十分艱巨的任務:平息了這瘋傳了好幾日的倚霞殿鬧鬼之說。葉凝香雖然是一個頭兩個大,卻也不能駁了慕景沅的意,十分恭敬地磕了頭,堅定地說道:“是,凝香一定平息這次風波。”

才出了昭陽殿,葉凝香便險些撞到了她很是討厭的一個人身上,這人是慕景沅這幾日的新寵,與齊夢瑤同日進宮,被冊封為玉妃的女人。

這玉妃本是林妃,是敬王生母林太妃的親侄女,雖說與王璃月一樣同皇室沾親帶故,不過這玉妃卻當真是花容月貌,那白皙如玉的肌膚更是令人難以忘懷,是以才被慕景沅特意賜了玉妃這個名號。自從夏青青懷了身孕不能侍寢,這位美人就獨佔鰲頭,日日盛着慕景沅給予的雨露。

不過這玉妃也算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在慕景沅面前總是對葉凝香畢恭畢敬,甚至凝香姐姐長、凝香姐姐短地叫着,一旦慕景沅不在葉凝香身邊,她便露出本來面目,時時找尋葉凝香的錯處,一雙冷傲、狠毒的雙眼幾乎都要將葉凝香的性命要了去。

“葉凝香,你好大膽子,竟敢公然衝撞本宮,是想要了本宮的性命不成!”

明明沒有撞到這女人,這女人卻在這裡睜着眼睛瞎誣陷,葉凝香對於這人的鄙夷又加深了一個層次。不過她卻裝作十分慌張、害怕的樣子跪在玉妃面前,眼淚汪汪地說道:“是凝香有眼無珠,衝撞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說完,葉凝香還故意使勁兒扇了自己兩個大嘴巴,眼圈的眼淚已經流下,“凝香有罪,凝香有罪!”

看着葉凝香這樣對自己屈服,玉妃眼中的恨意消減了不少,十分得意地笑着說道:“葉凝香,你得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就算被封了女官,你也始終都是個奴才,奴才就該永遠遵守做奴才的本分,這樣你才能活的更長久。”

“是,是,凝香謹記玉妃娘娘教誨!”

多年的磨礪讓葉凝香學會如何隱藏自己的情緒,甚至是用虛假去應和這些個衣冠禽獸,雖然葉凝香心中鄙夷這樣的做法,不過關鍵時候卻總能依靠着這樣的做法化險為夷。至於玉妃同自己講的話,她自是半個字都沒聽進去的。

入夜,她提着燈籠,在芝蘭的陪伴下壯着膽子來到了一片漆黑,好像已經空無一人的倚霞殿。

雖說鬼神之說葉凝香是不信的,可是在這樣陰風陣陣空空蕩蕩的宮殿之中,葉凝香還是覺得毛骨悚然,就差大喊着叫出“有鬼啊!”這樣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