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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海面上搖搖晃晃的行駛,途中有時候還能看着遠處的島和礁石。前兩天,徐平只是安安靜靜的在甲板上散散步,其餘時間都待在房裡凝結氣息。

第二天中午,船進入了深海區域。

這一次的出行,是準備去南海的一個旅遊島,坐船去差不多要三天,而此時,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

海景愈發的美,偶爾還能看到海鷗繞着桅杆向人們覓食。可越是這樣,徐平心裡的不安就越是濃重,總有一種違和縈繞,揮之不去。

徐平搖搖頭,心說自己太過敏感。

兩天的海航讓人們有些乏累,每天晚上都有派對,徐平不喜歡人多,也只去過一次,倒是許秋實愈發大膽和活潑,贏得了不少女人緣。

入夜,海上泛起了大霧,能見度不過五六米。

頂層大廳依舊燈火輝煌開着派對,徐平走出房間來透氣。整個大海被白色籠罩,氣氛怪的有些詭異,心裡的不安也漸漸開始湧上來。

晚上十點多,人群散去,頂層大廳也只開着照明的裝飾燈,大霧中只能看出來一個模糊的光影。

徐平站久了,覺得衣服被霧氣沾濕,抬手看了看時間,正要回去,卻一眼瞥到了螺旋槳。

這種大船大都靠電動機,所有的供電幾乎都來自海水。

可這海水……

徐平心裡打鼓,說不出來哪裡奇怪。他很少坐船,就算是自己比別人多活了十年,也不過是在小城中渾渾噩噩的度日。

看着海水在螺旋槳中翻湧起大小不一樣的浪花,徐平苦苦思索。霧氣似乎要將他吞噬了一般,之前遠處的燈塔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突然,一個念頭從腦子裡一閃而過,緊接着渾身的冷汗順着霧氣的濕涼爬上後背。

是方向!

左右翻起的浪花完全不一樣大,說明船在轉彎,他之前看過行程圖,這一路幾乎都是直線巡航,怎麼會突然變了方向?

徐平突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這件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複雜得多,原本他以為只是試探自己,可現在在船上的可是幾百條人命。

心裡一緊,這是他第一次覺得失措,就算他多活這麼些年,也無法做到漠視人命。

徐平飛快地走到管理間,船員明顯也注意到了船方向的偏轉,整個房間擠得滿滿都是人,走廊上來來往往雜亂的腳步。

“到底怎麼回事!”一聲暴怒的叫喊傳來。

“附近有磁場干擾,我們的船方向早就偏離航線了。”

“降速,快點補救!”

徐平聽着裡面傳來的聲音,倒吸一口氣。

確實,在海中停船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大霧天氣還看不到星宿,更沒法辨認方向,現在只能通過信號傳出去。

而磁場干擾……

說不定,信號也會搜到一定程度的阻礙,這算是被困在海中了。

知道了事實,徐平反而安心不少,起碼還有機會補救。

原本這樣的事情不該讓船客知道,可不知是誰走漏的風聲,在徐平回到房間沒多久後,外面的走廊上就傳來陣陣騷動。

許秋實原本剛剛睡下,聽見後好奇出去張望,被以訛傳訛的人們口中誇大的事實嚇得不輕,回來以後臉色蒼白的坐在床邊。

“怎麼回事?”

徐平忍住笑意問道,他也想知道,那些人把事實誇大成了什麼樣子。這無非就是想製造恐慌,趁亂掩人耳目完成任務。

“他們說……”許秋實嘴唇止不住有些發抖,“船失控了。”

失控?

泰坦尼克號?

徐平笑起來。

許秋實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徐平簡單安慰了兩句,便朝外面走去。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先找到白曉茹。

人群慌亂,這些人不過都是些少年,哪裡經歷過這種大場面。

“怎麼樣了?”

徐平隨便抓住一個神色緊張的工作人員問道。那人看起來很是匆忙,草草敷衍一下就匆匆去了操控室。

跟着人群到了最頂層的大廳,工作人員忙着安撫他們的情緒,在這個時候,徐平的淡定反而顯得尤為突出。

這是這幾天徐平第一次看到白曉茹,白色透紗的衣服勾出身材,面容有些憔悴,好容易將學校的五十人聚齊,嗓音已經有些啞了。

徐平盡量剋制自己不去注意她胸口若隱若現的鞭痕。看起來,這次任務進行的好像也不太順利。

“為什麼少了一個人?”

白曉茹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一瞬間靜了下來。

“許秋實呢?”

將名冊核對一遍以後,白曉茹把目光投向徐平,後者也正在人群中費力的尋找。

就算是徐平眼力很好,仍然不甘心的找了一遍又一遍。一時間全場人的目光都順着白曉茹看向徐平,氣氛慢慢變得壓抑起來。

“剛剛他還在房間。”

“你什麼時候出去的?”白曉茹眉頭鎖起來。

“剛剛。”

這話說了是廢的,但徐平也很無奈,好像許秋實就是一瞬間失蹤的。他不過問了一句話,人頭攢動,他就沒再見過許秋實了。

學生們漸漸騷動起來,場面一度難以控制。白曉茹焦急的到處找,徐平仔細打量了一番,她並不像是裝出來的。

徐平再次回到房間,心情卻難以平靜。

現在,他終於明白房間的窗戶是做什麼的了。儘管向外開,外面的人進不來,但卻可以輕鬆地把裡面的人送出去。

徐平細細看了看房間,所有細碎的痕迹拼湊出一個動態的畫面。

他出去以後,以許秋實的性格,應該焦躁的坐了一會,隨後就想隨着人群一同出去。

徐平細看房門的卡口,細碎的鐵屑明顯是被人做過了手腳。

門關不上,他自然會停下來檢查,這時候如果有人從背後將他帶走,任誰也沒有能力反抗。

而門又是虛掩着,外面的人行色匆匆,注意不到這普通的房間。

精巧的計算。

徐平嘆息一聲,順着窗戶朝下看去。

雖說是住在第二層,下面還有一層的住戶和夾板,可是人要是往下走,難道落到了樓下的房間?

徐平匆匆來到一樓,這應該是兩個女生住的房間,生活用品有序地擺在桌上。若是從窗戶進來,一定會弄亂瓶瓶罐罐。房間再普通不過,甚至沒有髒亂,更別說搬運物體的痕迹。

徐平第一次覺得毫無頭緒,好像一個活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一般。

“沒線索嗎?”

白曉茹憑空出現在徐平身後一般,徐平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心頭微跳,緊接着暗惱自己粗心了。

“沒有。”徐平搖頭道。

現在船上的學生們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人們流言傳播的速度不亞於光速,並且越傳越離譜,甚至連船上的詛咒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這個時候,徐平多出來的那十年的經歷就顯得尤為珍貴。面對這種恐慌,他還顯得比較淡定。

白曉茹總覺得這個男生不似表面那麼平淡如水,內心永遠暗流涌動,但卻叫人看不出來。

這一夜,船盪悠悠在平靜的海面上,所有人都緊緊縮着心臟,生怕下一個消失的就是自己。

徐平點起夜燈,對着空蕩蕩的另一張床,微微嘆息。

第二天清晨,很多人早早迎着晨霧走到大廳集合。

人們總覺得扎堆最安全,其實不然,混亂之中,誰也不會注意到誰。

果然,徐平的預感是對的。

晨霧未散,不知是誰在甲板上叫了一聲看到了信號燈,所有人看到了希望似的往外面沖。

旋梯很大,卻耐不住幾百人一起朝下涌。

尖銳的叫聲劃破人群,管理員匆忙制止所有人停下。但所有人不聽使喚一樣瘋狂地往前擠,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站住。

一個女生暈倒在人群中間,不知道被多少人踩過,鮮血順着旋梯慢慢往下淌,不少人腳上都沾上了或多或少的血,一些膽小的女生已經尖叫出聲。

生命面前,誰也不會注意到別人。

船上根本沒有隨行的醫生,女生被做了簡單的包紮處理,放在長椅上。所有人死寂一般站在甲板上,沒有人敢說話打破這沉默。

晨霧漸漸散去,他們似乎已經漂流到了某個不知名的海域,四周都是蔚藍的海,和天空連成一色。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到晚上,根據星宿排列找出方向,趕快回歸到正確的航線上去。

午餐照常,徐平沒有吃東西,默默注視着長椅上的女生。

連續的這兩個人,似乎是被隨機選中的。平凡普通,扔進人群中能抓出一大把。

或許,他們找的就是沒用的人?

徐平被自己的想法驚得一愣。

也不是沒有可能,把那些普通的人都除掉,只留下需要的……

徐平草草吃過了飯,幾個人一起將女生一起抬回房間,輪流看着她。只是剛到下午,一個女生就匆匆找到徐平說,那個女生不見了。

這幾天的相處下來,徐平儼然成了他們的大哥。不管是處變不驚的淡定,還是應急的能力,都不得不讓人高看一等。之前對他嗤之以鼻的那些人也都開始驚異於這個少年的能力。

徐平知道,再這樣找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新的線索。與其這樣等着,不如先保護好現在還留下的人。

想到這,徐平匆匆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