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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這時節算是最舒服的,暑熱漸消,早晚都涼快,有時候還得披件夾衣、薄斗篷來擋擋風,也就正午的時候還有些熱意。

劉琰到的時候,福玉公主府里已經來了不少人。看到水榭邊兒那個大的觀景台劉琰還有點兒納悶。

“這有幾日沒來,你們府里起了這麼大的的一座檯子?”

白芷笑着說:“四公主說笑了,這不是建的檯子,下面是船,一排船紮起來,上面鋪板,也就臨時熱鬧熱鬧,過了今天還要拆掉的。”

“怪不得,我說這檯子建的也太快了。”

白芷還說:“知道公主要來,奴婢已經吩咐了船娘划了小船在底下等着了,這就讓她們去采些新鮮荷葉荷花和蓮蓬回來,公主可以在水榭那兒瞧着,看喜歡哪朵就讓她們摘哪朵。今天船娘裡頭有個十七歲的姑娘,能在水裡空手捉魚,還會做魚兒舞,公主今天不愁沒有解悶的了。”

本來今天也不會悶啊。

劉琰小聲問:“小哥呢?他來了沒有?”

白芷也壓低聲音:“四皇子殿下已經到了,和我們駙馬在書房說話呢,等下人齊了這邊飲宴開始,他們那會兒過來。”

說話功夫,劉琰看見好幾張熟面孔。

上次她和小哥本來想去騎馬,後來因為有人打岔,馬也沒有騎馬,只去看了落雁泉。

一般來說,只見過一次的人劉琰是記不住她們名字的,可能是因為那天場合不同,劉琰記得這兩個姑娘,一個姓孫,好象是叫孫秀秀,另一個也面熟,只是一下子想不起來名姓了。

不過她想不起來沒關係,身邊自有人能提醒她。

白芷是福玉公主的得力心腹,客人就沒有她不認得的。

“那是張姑娘,閨名喚作宛青。”

“啊對,我想起來了。”

孫、張二人上次她都見過,只是沒想到今天大姐姐把她們也請了來。

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劉琰還看見了今天的幾位主客。

袁家姐妹來了。劉琰看過她們的畫像,很容易就把人認出來了。

略高些的那個鵝蛋臉,應該是袁若錦,真人看着比畫像還漂亮一些,畢竟畫像上的衣飾妝容可不如真人這樣鮮妍動人。她穿着一身淺櫻子紅的衣裳,裙子是一襲素絹湘妃裙。這裙子細褶多,不費料但費工,行走間無風自動,裙波如水紋一般,很是柔美。

旁邊的那個必是她妹妹了,姐妹倆臉龐其實挺象,不過她沒姐姐那麼珠圓玉潤,身形有些瘦削,水藍衣裳配着象牙色芙蓉裙,兩個人一前一後相伴而來,看着有如一朵枝頭上開出的兩朵姐妹花,着實讓人賞心悅目。

章敏之也來了。

劉琰離近些仔細打量過她,這位章姑娘看起來嬌怯怯的,臉上那層薄薄的脂粉蓋不住她蒼白的氣色,而且看樣子她人緣不是怎麼好,已經來了許多姑娘,正三三兩兩坐一起說笑,唯獨她一個人坐着,顯得和其他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劉琰走到跟前,章敏之也看見她了,起身來行禮:“見過四公主。”

劉琰說:“不用多禮。”

她是真心不敢讓這章姑娘行禮,看她說話有些氣促的樣子,劉琰真怕會一口氣轉不過來暈過去。

也正好她身旁還有位置,劉琰就順勢在她身邊坐下了。

白芷在一旁笑着替她們引見:“這位是章敏之姑娘,家住在琵琶巷。”

劉琰白在京城待了幾年,京城許多地方其實她都沒見過,也不知道。

“琵琶巷?”

章敏之輕聲說:“琵琶巷是外城,靠着城南的平安坊東。”

一說平安坊劉琰就知道了。

平安坊,不平安。

外城,又是城南,住的人很雜亂,三教九流都有。人一雜,自然就沒有內城這麼太平。

約摸是猜到劉琰想到了平安坊不平安那句話,章敏之多解釋了一句:“琵琶巷還好,靠近離榮河,這幾條街住着好些讀書人,也有不少吏員和散官。我們那條巷子里住着兩戶正是家父的同僚,相互走動很是方便。”

那倒還好些。

京城裡越來越繁華,人越來越多。有好些來京城謀生的、趕考的、候官的、這些人沒什麼錢,擠不進內城住,在外城尋個稍好些、清靜些的地方賃居的有不少。

可不對啊。

聽大姐姐說,章家也是世家,世代官宦,怎麼會落魄到去住外城呢?

可是這才一見面,劉琰當然不好問這個。

人家去住外城,肯定是有緣故的。至於什麼緣故……那多半不好宣諸於口,更不好頭回見面就對陌生人和盤托出。

正好上茶,劉琰順勢改了話題。

“嘗嘗這茶如何。”

白芷在一旁笑着說:“公主一向不喜歡濃茶,也不喜歡在裡頭擱糖霜蜂蜜和果子,不知道章姑娘喜歡喝什麼茶?”

章敏之卻說:“這茶已經很好了,我家裡平常喝的都是雜茶呢。”

劉琰又聽到了個新詞兒。

雜茶是什麼?

白芷肯定懂,只是不好解釋。

而且這章姑娘也真是……是不會說話呢?還是有心給人添堵呢?這話說的讓人怎麼往下接?

雜茶就是倉底貨渣了,好些茶底子摻雜在了一起,差不多都剩了些碎渣,賣茶葉的鋪子里將這個賤賣了隨便換點錢,這個雜茶二錢銀子能買一大包,稍微講究些的人家都不喝那個。

公主又哪裡知道雜茶這種東西。

正好外頭人稟告說三公主這會兒來了,白芷趁勢趕緊讓四公主去和三公主一起往旁邊水閣里去敘話。

去水閣的路上白芷就給劉琰解釋了幾句。

“這章姑娘的父親,其實是章家庶出子,章家已經把他們分了出來,他們家人口多,家底薄,庶子當然分不着多少產業。再加上章姑娘的父親喜好風花雪月,不擅長打點家業,日子過的……就比旁人要困頓些。”

劉琰問:“她父親有官職吧?”

“有。”白芷說:“他父親就在翰墨院。”

“噯呀,那不就和三姐夫是同僚嗎?”

“是啊,她父親也就是個七品,翰墨院那地方公主肯定也知道,清水到底的衙門。”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