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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琰回宮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

馬車搖搖晃晃的,車輪聲吱吱嘎嘎作響。

劉琰撩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天還沒有黑透,街上的行人反倒比白天要多。

白天她經過這裡的時候,烈日當空,街上的石板都象是要被曬化了一樣,到處都亮的刺眼,街上只有那麼寥寥的幾個人還在外頭行走。

今年的夏天好象比去年還要熱。

這會兒街上人可不少,大家都趕着太陽落山後和宵禁前的這段時間,趁着沒太陽照着,要出門的出門,要辦事的辦事。街邊有個很小的鋪面,門前挑着的燈籠上寫着一個酒字。

這個字寫得醜醜的,看起來……倒有些象是一個喝醉酒的人,站得歪歪斜斜,眼看就要栽倒。

丑得挺有趣。

雖然鋪面不大,可是生意卻不錯,門外頭都排起了隊,那些輪侯的人有的踮起腳往前張望,大概想看看排在自己前頭的究竟還有多少人。有的則是眯着眼好象在閉目養神,但是劉琰眼尖的看見那閉眼的人鼻翼張翕,象是在聞漂浮在空氣中的酒香過乾癮。

劉琰是不喜歡喝酒的,偶爾喝點米酒、果子酒之類的,也只是淺淺的抿一些嘗嘗味道就算。至於那些烈酒,她聞着都覺得難受。

酒鋪的門帘子一晃,有人從裡頭出來,提着個圓肚的小酒瓮。

嘿,是個熟人。

那人抬起頭一看見經過的馬車,笑了,邁開長腿多走兩步就追了上來。

“公主。”

劉琰抿嘴一笑,指指他的酒瓮問:“你來打酒?怎麼不叫下人來,這會兒外頭還這樣熱。”

這個會自己跑來打酒的當然不是旁人,正是陸軼啊。

“這兩天天熱,窩在值房裡抄寫翻查案卷,坐得骨頭髮酸,正好趁這會兒太陽下去了,出來散散。”

劉琰問他:“你這是要回去了?晚飯還沒用?”

看他這樣子,不會打算就喝了一斤酒抵了晚飯吧?

陸軼笑了:“還沒有,我打算去一個熟人那兒混頓晚飯去。”

呃……

這人怎麼能把吃白食說得這麼光明磊落啊。

劉琰可不承認自己剛才替這人擔心了。她居然還擔心他回去會沒飯吃?這人長着一張能吃八方的大嘴,餓着誰也餓不着他。

“那你早些回去,我也要回宮了。”劉琰說著就想放下車簾,陸軼站在原地,神情中帶了幾分遲疑,但是看車簾就要放下,他趕緊追了一步:“公主。”

劉琰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陸軼輕聲說:“我有件事情,想和公主說。”

一旁桂圓只當自己不存在。

豆羹呢?他早就機靈的轉到車駕的另一側去了。

不過劉琰卻不象他們那樣,想的全是兒女情長。

陸軼很少會流露出猶豫不決的神情。哪怕遇到大事難事,他也都是談笑風生的。

劉琰說:“那你上車來吧,我送你一程。”

陸軼也沒推辭,也沒用車停下來,他手撐着車轅,動作輕快的象狸貓一樣就鑽進了車裡。

他兩手托着那個小酒瓮,十分隨意的就在車裡行了個禮,劉琰擺了擺手:“行啦,別鬧這些客套。你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

其實在他開口之前,劉琰就能猜着幾分。

如果是陸軼自己遇上了什麼為難的事,他肯定會自己一肩扛了,不但扛了,還會讓旁人一點兒看不出來他有什麼為難之處。

他是不會向別人訴苦的,尤其不會向劉琰說。

他會想和她說,那這件事一定和她有關,而且可能是件很麻煩的,不好解決的事。

“有件事情……我也是無意中知道的。”陸軼既然已經開了口,那後頭的話也不用掖着藏着了:“三皇子妃在少年時曾經在她姑母家住過兩年,當時她與也寄住在姑母家念書的遠親結識,兩人似乎……”

“有私情?”劉琰看着陸軼的神情,十分冷靜的問:“我猜對了?”

“是,”陸軼說:“就我所知,當時三皇子妃的姑母發覺了這件事之後,就給那個遠親另尋了地方念書,隔了沒多久就把三皇子妃也送回了她的本家蕭氏族中。”

“那個人是不是有什麼不妥?她姑母為什麼沒有成全他們?”

畢竟那個時候蕭氏又沒有被指婚給三皇子。

“那一家,家境很困苦,不然也不用投靠親戚,寄人籬下的過活了。”陸軼又不是熱衷於打探家長里短,挖人私隱的人,不過因為他的性格、人緣、再加上他現在的官職,他幾乎天天都能接觸到這些不為人知的私隱之事。

“蕭家一家人死的死,殘得殘,蕭氏只有一個寡母相依為命,大概是對這個女兒寄予很大期望。”

這個劉琰知道,蕭家老太太是個極要強,極剛烈的人。

後來蕭氏成了皇子妃,這總算是遂了蕭家這位老太太的心愿了。

劉琰為什麼不意外?也不生氣?

因為蕭氏從嫁給三皇子,夫妻兩個就沒有好好過日子,蕭氏冷漠,沉默,對三皇子一直是不理不睬,兩個人形同陌路。

劉琰早就猜過蕭氏這樣做的原因。

就算她對這樁親事有不滿,對三哥也看不上,這樣做也實在太過分了一些。

沒想到當時她亂猜還真猜對了,蕭氏確實另有心上人。

現在聽到陸軼跟她說的這些話,劉琰一點兒都不覺得輕鬆。

無緣無故,陸軼去管三皇子妃從前的舊事做什麼?他又不是那種會多管閑事的人。

一定出了什麼事。

“那個人,就是三皇子妃以前的舊識,他也進京來了,是這一科的新舉人,過了院試,三皇子妃知道了這件事,打發人給他送了信,還安排他住進自己的別院。”

劉琰明白陸軼的意思了。

她的眼睛眯了起來:“他們舊情復燃了?”

陸軼輕輕點頭。

劉琰深吸了口氣。

剛才她不動怒,可現在她是真的動怒了。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三哥他知道嗎?”

陸軼又遲疑了一下才說:“我不確定,不過蕭家老太太是知道了,她已經派人把那個遠親給帶走了,又給三皇子妃身邊送去了兩個有年紀的媽媽,應該是想規勸,看管住她。”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