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眼含深意看了懷善一眼，懷善急切地想解釋什麼，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總不能說他當時看見林雪珍臉色有異，所以知道她在說謊吧。

“師父，弟子不會說謊。”

把千言萬語憋了回去，懷善聲音委屈說了一句。

林雪珍勝券在握，對着懷善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我在說謊了，你口口聲聲說我打了丫環，拿出證據出來啊，拿不出證據就是污衊。”

出家人修行四大皆空，懷善從來沒有跟人這樣面紅耳赤過，只覺得非常委屈。當時他把藥膏往周媽媽懷裡一塞，沒有找出那個挨打的丫環，當面和林雪珍對質，是為了給林雪珍留一點臉面。

空明對着林雪珍雙手合十，讓懷善站到自己身後。

“這位施主，懷善從小跟在老衲身邊，如果他犯了錯，老衲定會責罰。現在不是討論往事的時候，還是把這位受傷的施主扶下去敷藥吧。”

林雪珍沒有見過空明，但聽周媽媽說過，這是一位非常和善的大師，當天對了悟那個騙子都客客氣氣的。

睛兒哭着爬到林雪珍腳邊，哀求道：“二小姐，請您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琪兒無緣無故把奴婢打成這個樣子，如果不是三小姐勸了幾句，奴婢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林雪珍看着睛兒痛苦，眼裡露出笑意，卻故意嘆氣，“這裡是護國寺，是非公道都是大師說了算，琪兒是三妹的大丫環，大師又對三妹照顧有加，我要怎麼幫你，根本沒有人站在我這邊啊。”

周媽媽站在不遠處，聽見林雪珍指槡罵槐的話，瞧見空明眼神變得冰冷一片，雙腿一軟，差點跪到了地上。

哪怕強撐着站穩，後背冷汗也直冒，心臟跳動的速度太快，都快要到極限了。

心裡一個勁大罵，二小姐吃了態心豹子膽了，居然敢諷刺空明大師，還是當著本人的面嘲諷。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周媽媽一臉絕望，可惜沒有人注意到她。

修行幾十年，空明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被一個不滿十六歲的姑娘惹怒，自從他掌管護國寺，就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樣說話了。

“施主，無需指槡罵槐，不管是誰都不許壞了護國寺的規矩，三小姐的丫環如果真的打了人，老衲會派人把她送走，並親自向施主道歉。”

空明臉上沒有和善的笑意，聲音也有些冷，可是正在得意的林雪珍，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唯一能提醒林雪珍的周媽媽，早就被嚇破了膽，站在角落裡連大氣都不敢喘。

林山彤拿着帕子輕捂着嘴，走到睛兒面前站定，柔聲詢問：“你說是琪兒動手打了你，是親自動的手嗎？”

睛兒裝作很害怕的樣子，不停地發抖，嘴角都咬出血來了，還是沒敢出聲。

林雪珍威風凜凜上前，瞪了林山彤一眼，親自彎腰攙扶起睛兒，聲音動聽，整個院子里的人都有聽見。

“是我的錯，明知道三妹對我有意見，還把你送過去，是我害了你。有什麼委屈你直說無妨，大師剛才也說了，誰都壞不了護國寺的規矩，他會給你主持公道的。”

睛兒被空明冷冷掃了一眼，剛剛站起來的腿瞬間變軟，還差點帶着林雪珍一起摔倒。

林雪珍臉色瞬間變冷，轉瞬間想到什麼，又變成一臉同情，只是不再去拉睛兒。

睛兒鼓起勇氣，抬頭望了林山彤一眼，故意一臉恐懼回道：“三小姐息怒，奴婢不知道哪裡做錯了，竟惹琪兒發那麼大的火。奴婢死不足惜，只是想死個明白，奴婢到底哪裡做錯了？”

睛兒不停抬手抹淚，委屈絕望的模樣被外面院子路過的和尚看見，不少人見空明沒有阻攔，便大着膽子留了下來。

寺里弟子不全是修為精深的人，更多的是剛入佛門的人，他們跟普通人一樣，喜歡熱鬧喜歡看戲。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賴過去嗎，難不成睛兒發瘋，自己打自己不成。”林雪珍一臉不屑望着林山彤，眼裡滿滿的嘲諷。

林山彤忽然就笑了，就像百花盛開一樣，整個院子所有人都被她的笑容吸引，包括不遠處一臉驚訝的璃晨陽。

“你口口聲聲說琪兒打了你，你可知道別人打你，臉上掌印大拇指會在臉頰上方，而自己動手，大拇指會在下方。”

林山彤話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睛兒紅腫的臉頰上，大拇指的印子是在下方。

林雪珍臉色大變，看着空明越變越冷的目光，還有睛兒一臉驚慌的神情，也跟着慌了起來，恨不得一腳踢死睛兒。

該死的東西，竟然出了那麼大的紕漏。

林山彤嘴角微揚，看向林雪珍，聲音溫柔反問：“是我對二姐有怨言，還是二姐對我有怨言，大家心裡都有數。下次二姐想要算計我，能不能不要用這種幼稚的方法，居然還驚動了方丈大師。”

林山彤話里一句指責都沒有，可林雪珍卻覺得整張臉燒得慌，比被當面罵了還要難堪。

林雪珍拳頭緊捏，腦海急速運轉，想要說些什麼反轉這個局面，卻發現睛兒把退路給堵了，不管她說什麼都會變成狡辯。

空明根本沒有耐心聽林雪珍胡說八道，對着院外僧眾招手，冷聲道：“進來替林施主收拾東西，護國寺廟小，容不下這尊大佛。”

話說完，空明看都沒有看林雪珍一眼，對着林山彤做了一個請，“讓三小姐受驚了，老衲屋裡有血蓮，泡茶養神最好。”

林山彤知道空明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找她，林雪珍只是個意外。

林山彤跟着空明從一邊離開了，璃晨陽站在一棵梧桐樹下，喃喃自語：“原來她才是林山彤，果真紅顏禍水。”

離開時，琪兒回頭朝璃晨陽站的方向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看見又收回目光。

為什麼她會覺得有人監視她呢？

難道是錯覺？

林雪珍失魂落魄站在院子中間，她為什麼會輸呢，明明一切都計劃好了，為什麼會輸呢？

目光落到一旁瑟瑟發抖的睛兒身上，林雪珍眼神突然變得兇狠無比。

都是這個賤婢辦事不力，那麼完美的局，居然被她攪亂，不僅林山彤分毫不傷，還讓她被趕出護國寺。

如果她那些好姐妹知道她是被趕出去的，不知在暗地裡怎麼嘲笑她。

還有，她回去要怎麼跟娘交代啊，娘一定會對她很失望的。

林雪珍咬緊牙齒，臉色鐵青被周媽媽扶着離開，來時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丟人。

懷善臉色陰沉，小聲囑咐護送林雪珍回府的武僧。

他是出家人，但不是逆來順受，六根清凈的得道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