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悟看見站在璃蒼身後的空明大師，額頭冷汗直冒，腸子都悔青了，小腿還在不停地顫抖。

空明大師精明有神的眼，非常意外看了院子一眼，風水的確是好，而且院中盤旋的氣流，連他都分不清是福是禍。

被璃蒼邀請，空明只想早點還了早年欠璃蒼的人情，他已經近二十年沒給人看過相了。

可是感受到院里的奇怪氣感，心裡好奇感被激起，恨不得現在就見一見當事人。

空明眼神瞥過戰戰兢兢的了悟一眼，然後將目光放到雲蘭月身上，眉頭微皺，他不是沒有見過殺心重的人，就像璃蒼，全身血紅氣息纏繞，就像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偏偏身上還有天大的功德，可能是上輩子拯救了世界。

只是婦道人家有那麼重的殺心，實在是罕見。

“丞相夫人，不知可否把三小姐的八字給老納瞧一瞧。”空明突然說話，一旁璃蒼面無表情望了他一眼，然後眼神無聲的催促雲蘭月。

拿着林山彤八字的了悟，被璃蒼視線掃過，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手裡那張寫着林山彤八字的薄紙，彷彿重若千均，像要把人壓死在這裡。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了悟吸引了，剛才有多佩服，現在就有多唾棄。

沒人相信他是有真本事的高僧，整個院子安靜得就像夜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璃蒼身上，了悟是生是死只需要他一個念頭。

林宏禮看着雲蘭月緊握成拳的手不停顫抖，劍眉微皺，他的夫人肯定又做了他不知情的事。

“空明大師稍等，下官這就讓人去取山彤的八字。”林宏禮嘴角含笑說完，一張慈眉善目的臉看起來比空明大師還要仁慈。

空明看了一眼抖得更厲害的了悟，雙手合十回了林宏禮一禮，“三小姐的八字就在院中，大人不需勞累。”

話音剛落，了悟突然跪爬到空明大師面前，雙手顫抖舉起林山彤的八字，雙眼帶着絕望求饒道：“方丈饒命，佛祖饒命……”

空明對着了悟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接過了了悟手裡的紙條。

空明看着手中紙條，眉頭越皺越緊，為什麼會有兩種命相，一種是纏綿病榻活不過三年，一種是早已香消玉殞。

空明盯着紙條足有半柱香的時間，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小心翼翼站在原地。

見到空明臉上的凝重，璃蒼淡粉色的薄唇輕輕抽動，看來林山彤的確不普通。

“勞大人請三小姐出來。”

既然測八字看不出來她是什麼東西，見到真人總能看出來了吧，璃蒼心想。

話音剛落，不遠處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林山彤一身素白衣衫扶着琪兒從屋裡出來，院里的人忙退到一邊，讓出一條路。

林山彤走得雖慢，但每一步都走得極穩。

林山彤先給林宏禮屈膝行禮，然後才看向一旁雲蘭月，漂亮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波瀾。

空明從林山彤出來臉色大變，沒忍住震驚往後倒退了一小步，心裡大駭，林山彤身上為什麼有那麼重的怨氣，比他曾經超度過的萬人屍葬坑還要恐怖。

可林山彤明明是個活人，怨氣只會存在人死後，而且只有修為精深的人才能感受到。

可林山彤身上的怨氣，哪怕是剛入門的弟子都能很明顯感受到。

璃蒼眼神意外看了空明一眼，後退了，是怕了嗎？

璃蒼收回視線時，恰巧看見跪在地上的了悟一臉驚恐盯着林山彤，還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像是見到極其恐怖的厲鬼一般。

“姑娘，心有何怨？”

空明深吸一口氣，臉上神情凝重，雙手纏繞着供奉幾百年的佛珠，聲如晨鐘，響徹在整個丞相府上空。

所有人只覺胸口沉悶，有內力的侍衛扭頭一口血吐了出來，一臉震驚望着如寶相莊嚴的空明。

那一聲呵斥是衝著林山彤去的，身邊的琪兒也是扭頭一口鮮血吐出來，眼神陰沉望着空明，好深厚的內力，僅憑一聲就能將院里的人震成內傷。

空明對着璃蒼使了一個眼神，璃蒼叫來青一低聲吩咐了一聲，院里的人如流水一樣退去，連林宏禮和雲蘭月都沒能留下。

院子里的只剩下幾人，璃蒼，青一，空明，了悟，林山彤，琪兒。

“姑娘，心有何怨？”見林山彤臉上神情自然，好像一點不受自己影響，空明神情嚴肅用了八分內力。

站在一旁的璃蒼只覺像有大鐵錘擊打內心，好像五臟都受到了震動。

可是身處空明攻擊中心的林山彤，就像沒事人一樣站在原地，還能清楚看見她嘴角揚起的微笑。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不知大師想問的怨，是哪一件？”

林山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琪兒吐血時她就知道空明的聲音有問題，可是聽在她耳里，空明的聲音只是有些大而已。

空明神情凝重往前走了一步，語重心長勸道：“姑娘，明人不說暗話，收手吧，這樣下去會引火自焚的。”

引火自焚，聽見這個詞，林山彤突然笑了起來，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一臉悲痛望着空明。

“大師勸錯了，我不曾出手何來收手一說。我不知道大師誤會了什麼，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個普通僕婦就能輕易殺死我。”

收手，她要怎麼收手。

從她重新睜開眼睛那一天，就註定不能收手。

談什麼引火自焚，這把火從來不是她點燃的，別人要燒她，還不許她反抗嗎。

老天爺是公平的，所以才會讓她重來一次。

璃蒼眼神意外看向林山彤，驚訝她竟能睜着眼說瞎話，空明大師的獅吼功，心志稍弱一點的人，會被震得三魂失了兩魂。

連他都胸口發悶，而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站着，還說自己是弱女子，這世間有這樣的弱女子嗎。

璃蒼覺得好笑，沒忍住輕笑出聲，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青一有些想要捂臉，主子是得了失心瘋嗎，竟然能在這麼嚴肅的氣氛里笑出來。

林山彤扭頭看向璃蒼，想起前世璃蒼一直冷眼旁觀，心裡對璃蒼沒有一絲好感。

“大師，我也想知道我的命是什麼樣子，還請大師如實相告，或者大師認為我這個當事人不配知道真相。”

林山彤聲音輕柔，聽不出一點咄咄逼人的氣勢。

可是在場所有人都聽出了她話里的不容拒絕，那一瞬間散發的氣揚，把所有人都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