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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塵望着寒山道觀布滿青苔,散發著古老氣息的青磚院牆,不由吃了一驚。

在他還是很小的時候,便常聽周庄的漁民大人們提起寒山道觀,知道寒山道觀是一處莊嚴聖穆之地。

而觀主寒山真人更是在吳郡百姓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威望,乃世外第一高人。

且不說平民百姓,哪怕姑蘇達官顯貴,甚至縣令大老爺想見寒山真人,也得畢恭畢敬的親登道觀拜訪。

後來蘇塵加入藥王幫成為一名江湖弟子,更是對寒山真人在吳郡江湖上的真正影響力,有了更深的了解。

寒山真人是吳郡江湖公認的七位宗師境高手之一,位列第一。

吳郡五大江湖幫派,巨鯨幫、天鷹門、藥王幫、鐵劍門、馬幫,他們幫主雖也都是宗師境高手,但不如寒山真人。

只是,寒山道觀乃是世外修道之地,道士們吃得是吳郡百姓的香火,極少涉足江湖幫派之間爭奪地盤的利益紛爭,飄然於江湖之上,可謂是與世無爭,深的江湖中人的敬重。

觀主寒山真人,不常在寒山道觀內,傳聞他喜好結交各方高人,經常外出遠遊,神龍見首不見尾。

平日在寒山觀內是寒山真人的五大親傳弟子青河道長等人,以及徒子徒孫眾多小道士。其中不少是一二流境界的頂尖高手。

蘇塵不由心生疑惑。

這丁十三隻是巨鯨幫的一個水匪二流小頭目,怎麼敢偷偷遛進這高手眾多的寒山道觀里去?

“這寒山道觀可是吳郡聖地,哪怕是吳郡五大幫派之強勢,不敢觸犯分毫。這水匪頭子居然也敢躲藏到這裡來,真不怕死啊!”

蘇塵暗道,在寒山道觀外逗留片刻,決定跟進去看一看,便跟着翻牆潛入了寒山道觀內。

寒山道觀頗大,庭院深深。

白天的寒山道觀有很多信徒香客進出,煙熏繚繞,頗為熱鬧。

前院是威風凜凜的寶殿,院中是飛檐翹角藏經,道意書畫苑,六角形重檐的鐘樓,還一座座古風氣息的詩碑廊。

後院則是道士居住之地,少有人走動,顯得清靜,空幽許多。

蘇塵嗅着空氣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腥刺氣息,潛行到寒山道觀道士們居住的後院,一座別院廂房附近。

蘇塵潛行到廂房的牆角,很快便聽到那廂房內,隱約傳來水匪丁十三和一名中年人的交談之聲。

“丁十三,誰讓你來道觀的?立刻走!幸虧師尊沒在,否則他見你出現在道觀,必取你狗命。”

那中年道長語氣低沉嚴厲,甚至有些惱羞成怒。

巨鯨幫的水匪們向來遭到吳郡各縣官府的大力圍剿,有名號的水匪都在城門口張貼畫像通緝。

水匪頭目如果私下進出寒山道觀,被人發現,肯定會給道觀引來很大的麻煩。

“我知道仙尊大人不在,才敢溜進來。仙尊若在,誰敢這麼大膽子在他眼皮底下出現。”

丁十三死皮賴臉不肯走,嚷嚷道:“不過,青河道爺,那李家貨船的情報消息是你給我的,說能發一橫財,我這才帶了十多兄弟們去劫船。可是點子也太扎手了,船上居然藏有藥王幫的一流頂尖高手!

你可把我坑慘了,現在我栽了大跟頭,折了手下十多號弟兄。這麼大的損失,銀子卻沒撈到,你讓我怎麼回幫里向上面的堂主交差。這事你得給我一個說法,別想一句話就打發我走!”

“哼,那李氏,是本道爺養了好幾年的大肥羊,賣於你是便宜你了。你自己出手之前,不仔細打探清楚貨船上的情況,撞上藥王幫的高手,還怨肥羊太扎手?!”

青河道長猛的一拍桌子,指着一副賴皮臉的丁十三,氣怒的發抖,將丁十三罵了個狗血噴頭。

這水匪頭目丁十三打劫李氏富商這件事,是他提供的情報。

姑蘇大河的船隻來往頻繁,但並不是什麼船,水匪們都敢下手。

吳郡各縣的那些漁船、小舢板,已經向巨鯨幫繳納了一個月一兩的過秤費,那是每月穩定的財源,巨鯨幫的水匪們自然不會再去搶劫。

而那些南來北往的大型商貨船,看似頗“肥”,往往暗藏了一流高手鏢師,隨船押運貴重的貨物。

尤其是吳郡四大幫派的貨船,那更是扎手,有各幫派高手護送。

水匪們刀口舔血,不小心撞上有一流頂尖高手保護的商船,那是倒大霉,覆沒也是尋常之事。

所以水匪們想要在大河上打劫到某隻肥羊富商,順利的大發一橫財,事先必須要有非常準確的情報,包括隨船人員、貨船行蹤,否則常常走空,白忙一趟。

寒山道觀的信眾極多,經常有姑蘇城的富戶商人在出門前,會來祭拜一番,乞求出入平安。

青河道長身為寒山道觀的代主持,常和富戶商人們打交道,自然的消息無比靈通,對這些信眾的家底財力,知根知底。

但他不好親自動手,便跟水匪勾結,一起合謀發大財。

這李氏富商在姑蘇縣城經營了多家大米鋪,是頗有錢財的大富戶。

數年前,青河道長曾動用藥王幫的高層關係,引薦李氏的女兒去藥王幫當一名內門弟子,鯉魚躍龍門,李氏夫婦從此以後對他無比信服。

李氏富商經常來道觀進香,每次出門前來道觀上香祈求平安,甚至跟青河道長嘮叨幾句行程。

青河道長尋思着李氏這頭羊養了幾年很肥了,至少能宰出上萬兩銀子,便把李氏貨船出行的消息賣給水匪小頭目丁十三,讓他帶水匪在半途上劫道。

青河道長本想藉機撈一橫財,劫到的銀兩他跟丁十三分臟,他八成丁二成。這丁十三是水匪小頭目,胃口少拿的少。

可沒想到出了意外,丁十三帶着一群水匪洗劫李氏富商,居然意外撞見了藥王幫的高手,失手了。

這讓青河道長很是失望透頂,丁十三固然是損失了十多名水匪手下,但他也白白丟了數千上萬兩銀子的入賬。

那李氏富商遭到此次打劫,肯定會警覺許多,甚至會有所懷疑在哪裡泄露了行蹤,短期內難以再次下手。

至少數年內,不方便再去動這頭肥羊。

“丁十三這個蠢貨,肯定是在給自己失手找借口,才故意推脫遇到了藥王幫的一流高手。真要是遇到一流高手,早就被大切八塊,下河餵魚去了。”

青河道長心頭無比的惱火。

突然,他神色微變,仔細嗅了嗅,似乎在丁十三身上聞到有奇怪的刺激氣味。

“蠢貨,你身上被人留了追蹤的草藥記號,虧你在江湖上混十多年,居然這麼大意!一流高手知覺敏銳,萬一被追蹤到道觀,豈不連累我道觀!”

青河道長不由震怒,唾罵道。

丁十三被劈頭蓋臉一頓訓,本就覺得一肚子委屈。他聞言吃了一驚,不由仔細嗅了嗅身上,也聞到一股水草氣味。

“道爺不用擔心。水腥草的氣味而已,經常下水,哪能不沾上點水草味。再說了,就算真有一流高手追蹤過來,也沒這膽子在寒山道觀撒野。”

丁十三渾不在意。

他經常在大河裡廝混,難免在河裡沾上一些魚腥草、水苦草的之類的難聞氣味,不會放在心上,也沒覺得不對勁。

青河道長不耐煩,連連揮手,讓丁十三趕緊走人。

“哼,那是自然,我師父寒山真人乃吳郡第一高人,誰敢來我寒山道觀鬧事!只要沒當場抓到你這個鐵證,王縣令來了也沒用。你立刻走,下次我再給你一頭肥羊的消息,彌補你的損失。”

這次丁十三宰肥羊失手了,他也沒辦法挽回補救,只能讓這水匪頭子儘快離開。此事,不能有一絲一毫,牽連到寒山道觀的聲譽,否則師尊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

“這可是道爺你親口說的啊!”

丁十三驚喜,卻擔心青河道長反悔。

“快走!本道爺說話算話。”

青河道長十分不耐。

“行,行!說好了啊,一定要再賣我一頭肥羊!”

得了許諾,水匪頭目丁十三這才戴起斗笠,匆匆翻牆出了道觀。這次肥羊沒宰成,反而損失了十多號手下,算是倒了血霉,也只能看下次找機會翻本。

蘇塵隱藏在院外屋後的角落,聽着了青河道長和丁十三的這一番對話,心頭卻是震驚的翻江倒海。

這青河道長可不是一般道士,是寒山真人的五大親傳弟子之首。

平日寒山真人云游四方,都是青河道長代替真人,在主持寒山道觀。

蘇塵難以置信,堂堂寒山真人的首徒青河道長,居然和水匪勾結,利用道觀香火之便,掌握香客的外出行蹤消息,泄露給水匪,讓他們打劫,一起分贓銀錢。

“通匪”可是大罪,是官府定下的殺頭大罪之一,僅次於“造反、謀逆、匪寇”等罪。

最近這些年,吳郡十三縣內的災患頗多,流民四起,各縣的匪患也越來越嚴重,官府四處通緝水匪,嚴懲通匪之人。

一旦查獲通匪,必定抄斬。

蘇塵目中生寒,暗自不齒。

當年寒山真人給他這毫無身世的小漁民治過病,救了他一命,他對寒山真人是十分敬仰。

沒想到寒山真人的大弟子青河道長,卻給師父蒙羞,成了道士中的敗類。

寒山真人這些年很少在道觀內,常年在外雲遊四方,神龍見首不見尾。這青河道長恐怕正是趁着他師尊不在道觀,才敢為非作歹。

這青河道長才是這次大河劫殺的幕後黑手,比丁十三還可惡。

只是,蘇塵很清楚,就算自己把這事情說出去,旁人也不信,反而會說他在詆毀青河道長,侮蔑寒山道觀的聲譽。

通匪之罪,空口無憑,當然要拿到實物鐵證。

蘇塵暗暗尋思着,青河道長這語氣,應該是和丁十三很少見面,那必定有密函來往。只有罪證確鑿,才能讓這青河道長無從狡辯。

或許青河道長居住的這廂房內,可以找出密函,或是劫來的臟貨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