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鳴把自己在美國航空航天局打籃球表演賽的際遇分享給登門拜訪的庫茲瑪，描述了那可怖的黑影，如安德特昆博與詹姆斯合體的七尺魔人，兩位年輕人陷入沉思。不過有件事情楊一鳴沒有與他分享，就是引薦黑影的矮個子，中場時躲在德安東尼和主隊教練身後的那個人。甚至他與好友於小春都沒有說起此人。

因為此人和他噩夢裡的那人一模一樣。

因為此人和於小春長得也，一模一樣。

1/

說實話，楊一鳴直到與航天局籃球隊的比賽結束，才看清楚那個矮個子的面貌。

那場比賽，他們上半場毫無懸念地以60比29領先，下半場卻風雲突變，雖然航天局換上的“黑影”毫無籃球技術，不會投籃不會運球，但他逆天的身體優勢極大地彌補了他的技術不足。不僅防守籃板球幾乎被他統統收下，進攻籃板也有一半的幾率能被他搶到，他寬實的身板也是進攻時擋拆的一尊利器，擋能為後衛提供充分的投籃空間，拆亦能直插籃下，直接接球暴扣或者沖搶籃板。除此以外，黑影一旦鎮守籃下，火箭隊幾乎完全沒有突破上籃的可能——當然為了避免在表演賽里受傷隊員也是有意迴避了這種高風險的進攻方式——只能換成在外線浪投三分，於是下半場比賽完全變成了一道概率學的問題：

因為沒有進攻籃板，火箭能得多少分完全取決於三分球的出手次數和命中率；而航天局隊能得多少分，則是隊員命中率和黑影前場籃板個數的加成！

這場苦戰，最後還是以火箭的三分雨優勢險勝，96比86。但作為一支職業隊和業餘球隊，這樣的分差已經非常接近了。

好在終究是一場表演賽，贏了球的火箭隊員展現了美國式的樂觀，一邊像贏了總冠軍似地互相擁抱慶祝，大聲叫好，一邊還想在人群當中拉住製造了大麻煩的黑影，與對方攀談幾句。可沒想到，比賽剛結束，黑影就被矮個子叫走，在場地一分鐘也沒有多逗留，直接匆匆消失在球館門外的通道里。

來有影，去無蹤。一個謎一樣的怪人，抑或是，其他？

這時，楊一鳴才第一次留意到那個矮個子。

2/

這真是個和於小春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傢伙，除了身高還要矮上幾分，身型更加消瘦，這個矮個子的長相和於小春的相似度幾乎達到了十之九成，單眼皮，寬腦門，不修邊幅的劉海，厚如瓶底的鏡片，唯一不同的那一成大抵來自鬍子。於小春留着稀拉的胡茬，而眼前的這位則修有整齊精緻的一字胡，不禁讓楊一鳴想起了前些日子某晚的那個噩夢。

夢裡也有一個長得像於小春的人物，出現在夢的末尾。當時楊一鳴的隊伍叫了暫停，隊員們圍成一圈，他被隔在圈外，聽裡面恰好布置了一個以他為核心的絕殺戰術。他推開重重人群，才發現圈內耳熟的聲音果然是來自熟人，至少樣貌他是熟悉的：

“相信我，你不相信我嗎，一鳴？”

那個人細看下又與自己的好友於小春有說不出的不同，一抹修剪整齊的一字胡，厚眼鏡片下，狡黠的眼神並不加掩飾。躊躇之間，楊一鳴記得戰術板被推到了他的臉上，除了紅叉和代表球員的圈圈點點，一堆不熟悉的字母，數字，和奇怪公式也冒了出來，逐漸填滿了整個夢境。

“只要你選擇無條件地相信我，你就會如整個恆星那樣閃耀。永恆地閃耀…”

這就是他能記得的夢境最後一個鏡頭了。夢醒之後，他數次試圖重溫夢境，想要弄明白其中的含義，但卻毫無頭緒。一個假冒自己好友的傢伙，對自己說了那麼一番話，會是有什麼隱義呢。楊一鳴也沒和於小春溝通，他為了自己的籃球事業一心一意是毋庸置疑的，但夢中人彷彿又另有所圖。他不想自己和好友的關係因為自己無厘頭的一個噩夢而產生間隙。

可是，毫無防備地，那個夢中人居然此時就出現在現實之中，站在場地邊，也回望着他，露出笑意。

連笑意的狡黠意味，也一模一樣。

3/

楊一鳴正望着場邊的這個熟悉又奇怪的矮個子發獃，可沒想到，對方已經先他一步，走了過來，站到他面前。

“尤里斯，你好。”矮個子先開口了，一邊把手遞了上來。沒錯，因為身高的巨大差距，他不僅需要抬脖仰視楊一鳴，握手時也像一名接受大人獎勵的小學生。

楊一鳴還在發愣。

“你好，尤里斯。”對方又問候了一遍，“我叫尼古拉斯，我是你的忠實球迷，很高興認識你。”

“哦，你好，謝謝。謝謝你尼古拉斯。”就是一個球迷嗎？楊一鳴心裡盤算，一邊機械性地回應。

“我也是泰倫的教練。”

“泰倫？”

“就是剛才上場的那個大個子。”作為一個亞裔面孔，尼古拉斯的英文講得非常地道，甚至還要超過留學美國的法律系研究生於小春。他的言談也極有自信，開門見山，不見半點中國式的謙讓和迂迴。

“哦，那個大個子叫泰倫啊，他很厲害。”楊一鳴這句恭維還是出自真心的。

“謝謝。”尼古拉斯果然毫不客氣，對誇獎全盤收下，“但他不是最好的，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培養出更厲害的球員，只要他願意——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更厲害的？”吃驚的楊一鳴跟着對方走到了球館看台的一角。比賽結束，來觀戰的航天局員工已經散場了。

“沒錯。”尼古拉斯見楊一鳴追問，壓低興奮的嗓音，“泰倫只是我第一個試驗品。他的個子很高，這是他的先天優勢，但是他不會打籃球，毫無技術可言，這個你也看到了。”

“嗯。”楊一鳴謹慎地回復着對方的熱情。

“我本人是航天生物學的科學家，在NASA工作很多年了。這個是我的一項副業，研究航天生物實驗技術在真人上的應用。泰倫的這個實驗我才做了差不多三個月吧，但成效可能你也看到了：他的肌肉力量，彈跳，柔韌度，平衡性，都幾乎達到了人類的頂級。如果他再擁有你這樣職業球員的技術，他可能就會成為這個地球上最為恐怖的籃球運動員！”

“航天生物實驗技術…聽上去確實有點恐怖…”楊一鳴想起了他變成巨人的那個噩夢。

“沒問題，技術上你可以絕對放心，看看泰倫！”尼古拉斯一句話就截斷了他的質疑，“所以尤里斯，我現在想問你的就是，你願意成為我的合作夥伴嗎？”

“合作夥伴？”

“對啊，做我的下一個試驗品。”尼古拉斯臉上露出了楊一鳴夢裡那份恐怖的詭魅笑容：

“只要你選擇無條件地相信我，你就會如恆星那樣閃耀…”

“不光是當代NBA，你會閃耀整個籃球史的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