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士頓洛根國際機場，楊一鳴收到一條無言的語音信箱留言，之後接完一通電話，神情顯得有些落寞和逃避。

也許任何人都有不願與最親近人分享的秘密吧。

也許，等待某一天，秘密的主人自己敞開心扉會最合適吧。

至少於小春自己，也有暫時未能吐露的秘密。

1/

比如說於小春和斯科特-卡隆斯基二世的約定。

自從他倆在火箭隊客場挑戰薩克拉門托國王隊的比賽上偶遇，時間已經過去快兩個月。當時的新秀菜鳥楊一鳴，此時成了傷兵滿營的火箭隊的重要輪換。

中流砥柱也許言過其實，但至少也是不可或缺吧。

只是…

“只是你覺得他打得還不夠好。”出乎意料地，卡隆斯基也在這個時間點打來了電話。火箭隊全員這時正在波士頓的大學球館做賽前訓練，而於小春正好在場邊觀戰。

“對。”於小春用手虛掩住電話，小聲問候這位“老朋友”，“二世，你怎麼這個時候想起打電話來了？”

“算是埋怨我最近都沒接你電話？”

“對啊。我還給你的語音信箱也留言了，你也沒有回復。”

“我覺得沒什麼值得回復的啊。”老頭子是很不在乎的語氣。

“沒什麼值得回復的？”於小春在這頭差點尖叫起來，“我跟你說去見了你兒子卡隆斯基三世，在洛杉磯，楊一鳴接受了他的特別指導封蓋數據暴漲。中國的國家電視台的一檔籃球欄目還做了專訪…這些事情我跟你說，你都不關心？！”

“沒什麼新鮮的啊。”

“沒什麼新鮮的？！”這回於小春真的叫出聲來。離他不遠處的籃球場上，埃里克-戈登剛剛在三分線外出手投了個籃外空心，回過頭來假裝生氣地狠狠瞪了於小春一眼，嚇得他趕緊比划著抱歉。

“對啊，這些事情都在預料之中。我跟你說了楊他天賦異稟，我看過的人不會錯的。”滿不在乎，又得意洋洋，這個卡隆斯基二世還真是個討人嫌的老頭子。

“那你今天為什麼又打電話來了？”於小春決定將他一軍，不然這繞圈的對話恐怕永遠聊不出個頭緒。

“因為我覺得又需要幫助你了啊。”

“啊…”

“難道不是嗎？”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楊一鳴最近打得還不錯啊…”

“哦，是嘛，那我掛了。”

“好吧，等等，你先別掛！”

“…”

“卡隆斯基二世先生，您專業的幫助當然永遠是非常歡迎的。”此情此景下，於小春只有說軟話求和。

“這樣就清楚了嘛。”果然中了這個老傢伙的圈套，可惜為時已晚：“那我們就來說說一鳴吧。”

2/

“其實你說得對，楊一鳴最近打得確實還不錯。”

“可是…”

“可是你覺得他打得還不夠好。他只是做了他自己可以做的那部分，像新秀的那一部分。也許比大多數新秀要出色一些，因為他有出彩的地方，防守，封蓋，很賺眼球。但是他還只是個新秀，缺少改變戰局的能力。他是個好戰士，但連普通的將軍都還算不上。”

“…”

“我說的不對嗎？”

“您說的都對。”於小春不得不承認，對於籃球領域的嗅覺，特別是球員方面的，電話那頭的這位老頭子無疑是頂尖的：“就是覺得楊一鳴的表現還不夠好，就像您說的，他好像是球隊戰術體系的邊緣人。即使有那樣的連續蓋帽，球隊三連敗他也沒有貢獻上什麼力量。在順利贏球的時候不覺得，但是一輸球，就感覺出來了，一鳴他還完全不具備能左右比賽的力量。”

“但是他的評分數值可是上升了哦。”

“上升了？！”於小春差點又喊出來。

“沒錯。”卡隆斯基二世樂呵呵地吊著他的胃口，“之前我告訴你是78吧，從和湖人隊的比賽開始，他已經上升到79了。漲了一點，我忘記告訴你了，呵呵。”

“呵呵…”

於小春跟着老頭子乾笑了兩聲。往場上望去，火箭隊球員正揮汗如雨地在跑三分球戰術，楊一鳴也不例外。這個訓練，整個三分線從兩個底線開始，被分成了九個投籃點，四個火箭隊員站在不同的投籃位置，由圈內的另外四位隊友給他們傳球。接到傳球，每人需要做一個投籃假動作，然後側向運一步再出手，一旦出手，投籃人就要全速跑向不相鄰的下一個投籃點，繼續接球投籃。這個練習已經持續了五分鐘，楊一鳴的命中率看上去還可以，差不多能有一半三分球投中，他的體力也很充沛，常常跑在傳球人控制住籃板前就到達投籃點，還會通過大喊“ball”來提醒搭檔自己的新位置。

如果不是他的中國面孔，他和身邊所有的火箭球員其實也沒什麼兩樣，於小春默默地想。

“那他到底是哪方面的評分上升了？…”

“這你就不需要關心了。”還沒等他的問題問完，卡隆斯基二世就直接打斷了他。

“那你說我要關心什麼。”剛剛還在興頭上的於小春被這一打斷，變得有些不太高興，氣沖沖地說，“你說要幫助一鳴，幫助的不就是這種事情嘛。我看，他能上升到79，一定也是因為你兒子的辦法，跟你沒多大關係…”

“你剛才要諮詢我的，可不是這個問題吧，孩子。”

3/

“你問我的是你覺得楊打得還不夠好，這個問題可和評分值沒有關係呢。”

“沒有嘛…”於小春這才意識到剛才確實被數值的事情左右了思路，語氣頓時軟了許多。

“當然了，數值更高肯定對他的場上表現有幫助。”卡隆斯基二世的語氣也有緩和，“但是並不是決定性的。即使評分值很高的球員，也有可能表現不佳。”

“所以…您打這個電話來，只是為了告訴我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楊一鳴的數值漲了一點，壞消息是雖然如此，對他的場上表現還是沒有什麼幫助。”於小春頗為喪氣。

“這個意思啊，呵呵。”電話那頭的老頭子又樂了起來，邊笑邊說，“怎麼會呢，這麼說的話，我肯定是給你帶來兩個好消息的人啊。”

“兩個好消息？！”

“對啊，如果幫不上忙，我才沒空打這麼長時間電話和你磨嘴皮子呢。”

“那你快說啊。”場上的三分投籃訓練結束了，教練組向於小春打招呼，示意他上場幫忙翻譯解釋下一個訓練項目，“如果不完全靠數值，還有什麼好辦法。火箭隊都三連敗了…”

“別著急，勝負和評分一樣，不過是一個數字概念…”

“我真的還有急事…”於小春一邊往球場中心走，一邊催促對面這個愛兜圈子的卡隆斯基二世。

“打完波士頓這場比賽以後，我希望你再去見個人。聯繫方式我一會發給你。”

咔。

居然輪到他先掛電話。

不知道又要見什麼像他一樣的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