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熊大牽着馬車行上驛道,幾人依次進了馬車。熊大跨上頭馬,斜靠着車廂,也不揮鞭,用手拍拍馬身,馬蹄緩踏,馬車徐徐駛起。秋陽暖風,不冷不熱,熊大懶懶卧靠,也覺十分愜意,嘴裡哼着小調:“老車夫帶帶我,要去天水城啊,老車夫帶帶我....要上城裡車子多,半路攔我為什麼...”,正哼到“半路攔我為什麼”的時候,猛聽到耳邊一陣風聲,有人猛拍身側的車廂,一邊拍一邊嬌喝道:“喂,大叔,停一下,停一下啦”。定睛看時,嚇了一大跳,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和狂奔的馬車正齊頭並進,跑地足下生風,像個風火輪一樣,兩腿急擺如飛,甚至踩出一道道幻影。一會就跑到馬車前面,隨即又慢了下來。一會被馬車超過,又快步流星趕上,小腦袋一探一探的。風吹過落葉,迎面粘到風馳電掣的小女孩臉上,女孩一邊用手不停扇乎一邊拍着車廂,嘴裡還自嚷個不停。

熊大被眼前這個風一樣的女子弄地神經有些錯亂,犯了一個老車夫不該有的失誤,快速行進中急嘞了幾下馬韁,三匹河曲馬發出幾陣嘶叫,馬蹄驟停,車廂慣性往前一涌,馬匹受力,蹬蹬瞪又亂踏幾步,一時車、馬騷動。

郭芒在車廂內且隨着熊大哼歌,聽到有人拍車廂,正感奇怪,欲掀簾一看,馬車突停,整個人都差點被甩了出去。緊抓住車身橫木,方才穩住身形。口中喝道:“我靠,什麼情況?”。

熊大回過神來,急忙把馬車緩緩向內道趕了一小段距離,以免擋在路中引發混亂。馬車停住,郭芒幾人依次跳出車廂,熊大在車頭指着小女孩一臉怒色:“你...你是幹什麼的?”。

小女孩拿手撣了撣夾在頭髮中的樹葉,陪着笑臉,脆聲道:“大叔,我問個路啦”,熊大氣呼呼罵道:“有你這麼問路的嗎?很危險的”。

郭芒撇着大嘴,眼睛一瞪:“怎麼了?”。

熊大指着小女孩一臉苦悶:“剛馬車行地好好的,這丫頭片子跟個蜻蜓似的並着馬車跑,那兩個蹄子,郭爺,你是沒看到,都一路火花帶閃電了。我怕碰着她,慌亂中拉急了馬韁,差點翻車”。

小女孩“咯咯”笑個不停,又連連鞠躬:“對不住了,大叔。不過我這不是蹄子,是腳,您乃馬才是蹄子呢”,聲音清脆,語調軟潤,帶着點方言。

張嘴不罵笑臉人,何況對方還是個小女娃子。熊大也無奈放下手指,連連搖頭。

那女孩身穿翠色百折羅裙,當梢而立,儼然如海棠斜映水面。垂鬟分肖,結鬟於頂,黑髮束結髾尾,垂於肩上。髮絲中還嵌着幾塊碎樹葉,臉上也沾着灰塵,甚是可憐、可愛、可樂。

雖然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但林少六識通透,以直覺估摸了下年齡,約莫十七八,和那夜見過的塗小白不僅年歲仿若,而且也是個單純的萌妹子。不過塗小白那種單純一看就是環境優越、眾星捧月而造就的,這女孩更多的是沒見過世面、沒歷練過人生的純真,尤其是一身翠裙配上垂鬟上的紅繩,頗有點山野氣息。就像偷了姐姐的衣服和母親的髮飾,自以為漂亮地打扮了一番,在小夥伴們面前臭美的既視感。惹地林少差點笑出聲來。

岳犖見女孩長地清秀可愛,加上俗俗的純真,心有好感,招招手,輕聲問道:“小妹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女孩蹦蹦噠噠跳到岳犖身前,睜着大眼睛道:“姐姐,我迷路了,你能給我指個路嗎?”。

“就這事啊,簡單,你要去哪?”岳犖微微而笑。

女孩高興道:“我要去廬州城”。

“廬州城啊,有點遠誒,離此地大概有三百多里”岳犖朝女孩看看:“你...跑着去?”。

女孩點點頭:“嗯啦,師傅不讓我坐車或者騎馬,出門全靠走”。江湖門派歷練弟子的方式千奇百怪,眾人聞言也並不感蹊蹺。

郭芒哈哈樂道:“我看你不僅出門全靠走,而且問路全靠吼”。

女孩嘻嘻一笑:“是咧”。

江山瞅了瞅女孩嬌弱弱的樣子,好心提醒道:“小妹,三百多里,這起碼得三四天呢”。

“騎馬?我說了我不騎馬的”女孩又瞪圓了眼睛。

“是起始的...哎,算了”江山解釋到一半,心想這地兒文盲半文盲夠多了,再加一個也無妨,便又道:“你就算跑着去,也要準備點乾糧吧”。

“要乾糧做甚?”女孩愣道:“才三百多里,我晚上就能趕到,吃個宵夜穩妥妥的”。

“晚上就能趕到?”江山傻了眼,默默算道:“現在是未時中,就算你亥時末到,三百里地,一個時辰得跑六十六又六六六里路”,算到這,江山一指馬車:“你比它跑地還快啊?”。

“真他媽是六六六”郭芒又忍不住一陣大笑。

熊大卻在一旁正色道:“江兄弟,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這丫頭片子兩隻蹄子絕壁比我那幾隻馬要快地多。我只能說,這是一個奇蹟”。

女孩不滿道:“大叔,都說了,我這不是蹄子啦”,說著話,隨手提起百褶翠裙,露出秀雅的腳踝和一截光潔如玉的小腿:“喏,這叫腳,或者叫腿,我分不太清咧”,又指了指河曲馬:“那才是蹄子呢”。

這女孩淳樸直率,說話時又帶着很多語氣助詞。本來幾人都在竊竊發笑,直到那青春活力的美玉小腿一亮出來,男人們的眼球瞬時毫無例外地被吸引住了。那是一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渴望,和“輕攏慢捻抹復挑”的臆想,但凡是成熟的男人,無不在偶然之間陷入這種渴望和臆想。

岳犖冷冷哼了一聲:“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走過去替女孩放下裙子,叮囑道:“以後不要隨意掀裙子,容易招惹壞人,尤其是,看上去一個個很熱心的壞人”,眼神朝眾人一一掃過,男人們赧然低頭,嘴角卻各自掛着不同的笑容,就像偷吃了一隻小雞的老狐狸們。

女孩重重點頭:“哦,對咧,我師傅和師姐說過,我又忘了”。

岳犖輕嘆一聲,暗道她師傅可真夠心寬,這樣的徒弟還敢派出來江湖歷練,也不怕被人欺負。遂指着馬匹川流的驛道,仔細道:“要去廬州城,你先沿着這條路行上六十里,看到石碑轉入右側大道,再行上三十五里左右,前路損壞,在修葺,那有個驛站,驛站後側有一條單馬車行使的小路,沿小路走上二十里,可以轉回主路....”。

岳犖說地很詳盡,甚至石碑、路牌等標誌性建築一一點出,女孩不住點頭,像小雞啄米一般。五爺說完,溫和問道:“聽明白了嗎?”。

女孩紅着臉,手指搓了搓衣角,支支吾吾:“嗯...不是很明白...我,我...我是路痴”。

郭芒“靠”了一聲:“你路痴出來混什麼江湖?”。

岳犖瞪了他一眼:“也好過一群花痴加白痴”,欲開口再說一遍。

江山無奈一擺手:“我來吧”,從懷中掏出一張麻紙和一隻硬炭筆。炭筆大多由柳樹的細枝燒制而成,筆尖表面比較粗糙,畫一些粗放的線條尚可,寫字並不好看,但十分便攜。江山常年隨帶一隻,易於記錄一些妙趣見聞或奇至靈感。

江山蹲到路邊,麻紙鋪在大腿上,炭筆一筆一畫,畫了大概的路線,又沿所畫路線仔細標註了一番,江山對地理圖鑑多年爛熟於心,此時從手底流出,自是揮翰成風,遊刃有餘。少傾,一小副地圖便在筆尖繪了出來,幾與版刻無異。最後,又在路中標了幾個箭頭,以示方向次序。

站起身,江山將麻紙交給女孩,道:“你順着箭頭的方向走,到了拐點自有標註,按此圖而行,必不會誤事”。

女孩拿過麻紙,對着上面畫的地圖看了一會,臉上露出欣然的表情,對着幾人一頓鞠躬:“謝謝,謝謝你們咧”。

岳犖一揮手:“去吧。記住了:第一,以後問路不要再敲馬車了,危險!第二,以後不要再隨意掀裙子,更危險!”。

女孩“咯咯”而笑:“知道囉”,舉目看看秋陽的方向,自言自語道:“耽擱了不少時間,看來跑不行,我得飛了”,話剛落音,腳尖輕點路邊的山石,一道翠影輕飄飄彈了出去,似一卷棉花糖被吹了起來渾不着力,在空中身形一轉,又如一道閃電極速向遠方劈下,這一彈、一飄、一轉、一閃便是十七八丈的距離,女孩幾個雲舒霞卷的縱飛,從容消失在眾人目光盡頭,耳邊猶在響着她清爽的笑聲。

熊大一個哆嗦:“這他媽真的是在飛啊”。

郭芒呆若木雞:“這尼瑪能趕上晚飯吧”。

又拐了拐林少:“喂,輕功跟你比如何?”,林少不肯服輸一仰頭:“自然比不上我巔峰狀態”,郭芒道:“廢話,我當然是問你和她同歲時相較怎麼樣”。“呃,唔...”林少顧左右而言他:“差...差不多吧,那個...其實呢,輕功又不是我所擅長,我比較會耍劍”。

“我看你比較會犯賤”郭芒也學會了下結論,而且下地相當精確,至少岳犖是這樣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