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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之瀟洒美少年,吹落星雨望青天,燈影紅焰月清淺,雙目如潭臨風前,不是那白衣林少又是誰?

林少掌着燈火,走到少女面前,彎着身子,伸出腦袋,揮了揮拳頭,兇巴巴道:“小妹妹,胡蘿卜沒有。但是你要再打擾我睡覺的話,不僅沒有胡蘿卜,一頓大棒也是少不了的”。

少女眨了眨眼睛,血色紅瞳在眼瞼一閉一合之間盡皆消去,恢復了明眸善睞的小可愛表情,純真地笑問道:“怪叔叔,你又是誰啊?”。

林少一板一眼道:“你雖然不知道怪叔叔是誰,但怪叔叔可知道你是誰?”。

少女吐了吐舌頭,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吹牛”。

林少也眨巴眨巴眼睛,輕笑道:“失落之地,王舍城,‘九色、財、氣’中有個喜歡吃胡蘿卜的小丫頭片子——靈兔紅瞳,不知道是不是眼下這位擾人清夢的小妹妹你啊?”。

此言一出,少女純真的笑臉猛地像被霜打了一樣,生冷而枯蔫,眼中露出不可思議之色,豁然抬頭,一指林少,低喝道:“你究竟是誰?”。

喝聲清冷,在夜色中傳盪開來。掙扎將醒的江山聞聽聲響,渾身一震,眼皮欲睜。林少自言自語了一聲:“抱歉了,書獃子”,反手凌空一點,江山頓時一軟,往後倒去,林少隨起一腳,勾住椅子往他屁股下一遞,江山不偏不斜坐上椅子,身子一伏,趴到了櫃檯上,彷彿熟睡了一般。

林少沒有回答少女的問題,而是伸出手來:“小妹妹,筆硯錢還沒付呢,三百六十文,外加我個人睡眠受擾的精神損失費,一共五百文,拿來吧”。

少女低頭沉思了會,驚怒情緒盡消。眼珠轉轉,從懷中掏出一枚碎銀,笑嘻嘻道:“叔叔,你告訴我,你是如何知曉我的來歷,喏,這錢都給你”。

林少摸摸鼻子:“因為,我去過王舍城啊”。

“你去過王舍城?”少女一臉狐疑盯着林少。

林少點點頭:“對啊,‘九色、財、氣’中的老財迷和小氣鬼還欠我一屁股債呢”。

說著話,輕輕一抹,那枚銀子已落入手中。“謝謝老闆”林少露出標準的奸商嘴臉,順勢把銀子揣入懷內,小心翼翼拍了下,生怕裝地不緊。又一指屋頂,笑道:“上面那位美女是‘墨狐白髮’嗎?”,接着一指屋後:“那位貌似躲在牆角撒尿的仁兄是‘金犀玉劍’吧?”。

少女眼中的驚奇之色愈濃,面上卻依舊含笑,天真爛漫拍手贊道:“叔叔你好厲害,全中”。

“知道叔叔厲害還不趕快回家找媽媽玩去”林少說著話,一伸手就去掐少女粉嫩白皙的臉蛋,就像掐熊孩子一般。

可惜少女不是熊孩子,熊孩子只會搗蛋,少女會害羞。

含羞的少女眉頭一皺,腳步輕滑,飄然向後退去,林少縱步向前,一手還掌着油燈。兩人一退一進,須臾間便幻動出兩道殘影,一道白,一道更白。少女身姿疾變,一連易換了五六種步伐,卻依然擺脫不了林少兩根懸在眼前的可惡手指。心下震驚之餘,手中卻絲毫不慢,一揚手,一方硯台,兩根毛筆,三陣嘯鳴破風聲直逼林少面門,暗器手法之嫻熟竟與趙雙廷的“落花尋陌”不差累黍,一個勝在迅疾,一個勝在詭詐,各有千秋。

林少變換了兩根手指,中指和拇指相扣,輕彈三下,筆、硯在空中橫飛出去,直落到江山趴伏的櫃檯,卻不發一絲聲響。

正在此時,一道裂雲傳石的劍嘯聲驀然在上方席捲而來,劍氣刺破長空,劍光飄逸不定,劍鋒直指林少。

林少輕嘆一聲,身形頓住,化指為掌,單掌左右一拂,手自胸前瀟洒環圈而出,畫出一彎虹勢,攬出一方天地,劍氣、劍光、劍鋒甚至劍嘯,皆困其中,消於無形。持劍人一擊不中,飄身而退,落在一側,與少女一左一右,凝神而視站在正中的林少。

“方寸天地,攬月畫虹。這就是墨相濡五大絕學之一攬月手么?”,林少順着空靈的聲音向上看去,夜雲之下,屋頂之上,燈火之中,一道清影淡然而立,墨衣白髮,鍾天地之靈韻,似瑾瑜匿瑕,落於天地一隅,至美素璞,物莫能飾耶。

無論是雅逸、頑痞的林少、還是純真、嬌弱的少女,抑或是那位的英銳、矜厲的持劍人,在這位墨衣白髮的女子面前,皆是光華殆盡,風采落地,就連剛剛探出半邊臉的微月也羞澀地復又藏入雲間。

林少訝然望去,只見那女孩約和自己年紀彷彿,墨衣飄拂,風動白髮,絲弄檀腮,似空山鳥語,不染一塵凡俗。微微沙啞的聲線充滿了幽蘭般的空靈和宛若天籟的磁性。雙眸明凈清澈,燦若繁星。一條虎齒項鏈隨意的躺在半露的手腕上,更襯得肌膚白嫩如雪。略有妖意,未見媚態;似有仙氣,更勝明艷。

如果說郁晚詞是黃昏細雨中一記慵懶的陌陌相思,這女孩便是夕陽含黛下一抹依稀的遠山望眉。

林少心中驚嘆,這世間的美女真如海邊的貝殼一般,千萬不要以為自己目光所及就能發現最美的一顆,最美的一顆,永遠在別處。

墨衣女孩見林少不說話,而是一臉毫不含蓄的表情死盯着自己打量。神情不起波瀾,只是又輕輕問了一句:“你知道,盯着一個陌生人看半天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語氣中沒有責備登徒子的羞怒,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沒有目無下塵的姿態,沒有故作清高的深沉,反與她冷艷欺雪、空山蘭幽的外貌截然不同,就如一個平凡的女子,經過集市時,向你詢問哪家的衣飾最美最便宜一樣簡單、隨意、順理成章。有女神之姿,卻無女神之傲。這種女人,着實要命!

林少笑了,幾個時辰前,同樣的問題剛從自己嘴裡冒出,眼下卻反了過來,也算天理昭彰,報應循環吧。隨即摸摸鼻子,不置可否道:“生活中處處是誘惑,我看、或者不看,誘惑就在那裡,不看白不看!”。

墨衣女孩想了想,竟說了句:“有道理,謝謝”。

面對溫柔的漂亮女孩,男人們總是習慣放肆一些。林少當然也不例外。

輕佻地向上招招手,林少一臉懶態:“喂,美女,你下來說話吧,我仰着腦袋累地慌”。

那墨衣女孩毫無氣惱之色,點點頭,順從地從屋頂飄然而下,輕盈若詩,悠美如夢。大大方方走到林少面前,沒有羞澀之態,沒有輕浮之意,這種釋然、恬靜的風采直逼地林少手中燈火紅焰橫飛,顧影慚形。

林少眨眨眼,道:“我叫林少,樹林的林,少男的少”。

墨衣女孩笑笑,坦然自若:“我叫雲挽月”。

——墨狐白髮,雲挽月。

林少突然又想起了古先生的那句話:一個人的名字也許會錯,外號卻一定不會錯。但這個女孩的名字和外號卻一樣都沒有錯:染黛添雲,銜犀擬月,倦挽幾分凝佇。而墨狐,更是狐類當中最神秘高貴的靈種:十年褐狐,奸狡詭譎,慧黠機敏,其性狡黠;百年紅狐,似蝶妖嬈,煙視媚行,其性妖媚;千年白狐,惑眼掬笑,淺含魅怨,其性魅惑;而萬年墨狐,閱盡人間滄桑,看遍紅塵蒼涼,參破浮世浮華,拋卻俗心寂寞。凡出,可化為九尾大妖,焚鶴吞鯨;當退,可隱於青丘之崖,戲鹿撫琴。

墨狐,已然將狐類的狡、黠、妖、媚、羞、騷、魅、惑修於萬法藏象的境界,幽狡、暗黠、匿妖、內媚、隱羞、悶騷、奪魅、去惑,其性色空相異,你眼中為何物,她便是何物。

這種女子,實在太過恐怖。恐怖到一招未出,林少心中便暗暗叫苦,瞬時有一種想向後退幾步的衝動,不然,也許下一刻,自己就會變成一隻慷慨撲火的小傻蛾。當然,也只能想想,有些時候,即便半步,也是不能退的,因為他的背後,是書獃子——書生與狐狸精,咋就這麼天然互有吸引力呢?

書生在睡覺,狐狸精正窱裊,林少只得苦笑。

一旁的妙齡少女卻在此時竊笑了一聲:“怪叔叔還自稱少男,臉皮真厚”。

林少轉過頭去,嘿然道:“叔叔臉皮厚,你臉皮白”。

妙齡少女驕傲地哼了一聲:“那當然,我叫塗小白,能不白嗎?”

——靈兔紅瞳,塗小白。

林少點點頭:“愛吃胡蘿卜的小白兔嘛,我知道”。

不理會塗小白圓溜溜的怒目,林少又轉向另一旁,看了燕頷虎鬚、豐貌飄垂的金衣持劍人一眼,笑道:“這位仁兄,剛撒完尿,就能馬不停蹄的砍人,在下佩服,請教了”。

金衣持劍人洒然一笑:“尿完拂衣去,提褲便砍人。老子金玉緣,向來如此”。

——金犀玉劍,金玉緣。

林少鼓掌笑曰:“江湖我犀哥,人狠話不多。王城亂不亂,犀哥說了算”。

雲挽月直走到林少近前,古井不波,輕聲道:“林兄既然去過王舍城,那便是有緣人”。

“有緣人不是敵人”林少晃晃腦袋。

“應當如此”雲挽月直視林少,目光誠摯。

林少用手指挑弄了下燈火,口中隨意道:“那,你們要的是我,還是他?”。

雲挽月指了指睡熟的江山:“借他一用”。

狐狸精果然還是愛書獃子,想必嚼起來鮮脆些吧。林少心中恨恨道。

臉上卻露出為難的表情,咂嘴弄唇道:“這就不太好辦了,要我的話,我拍拍屁股就跟兩位美女走人。可這位書獃子,取向有點問題,你懂。要不讓那位相貌粗獷的金兄試試?”。

金玉緣提着似玉之色的石劍,揮舞幾下架到肩上,咧嘴一笑:“沒問題,哪種口味的我都成”,說著,還向林少挑了挑眉毛。

林少沒來由的打了個尿顫,勉強笑道:“金兄博愛,當真人如其名:金玉緣,夢紅樓,鴛鴛相爆幾時休”。

雲挽月淺淺一笑:“林兄,雖長夜漫漫,亦無需如此拖沓。不如簡單一點,划下道來,我盡量滿足你”。

“我盡量滿足你”這種曲意無心的言辭從墨狐絳唇說出,惹地林少腹內一陣火熱,一句話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美女,你能讓我睡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