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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丙辰斜目一瞥,對着手執斷劍、滿臉獃滯的宋子達淡淡道:“現在,我這個下人有資格向你師兄請教了么?”。

宋子達臉上青筋暴出,斷劍在手中微微發抖,滿桌師兄弟亦是面沉如水,好似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橫眉府的牌匾上。

齊畫一反倒沉着冷靜,不驕不躁,只緩緩道:“請賜教”,語氣尋常之極。

張丙辰嘿然道了聲:“好”,遙遙一指彈出,點向齊畫一眉心,虛空點指。齊畫一身形晃動,盪向一側,身後一盞華燈“噗”地一聲頓時熄滅,而那燈籠未被戳破,竟只是蹭上了一道指風而已。

齊畫一心中大震,暗道此人好霸道的指力。再不猶豫,飛身掠起,長劍出鞘,挽出一朵劍花,刺向張丙辰面門。

張丙辰雙手開合,指風縱橫,密如勁雨,將劍花殺在了半空之中。

這指法,充滿了桀驁,充滿了傲睨,充滿了不羈,千夫所指,又有何懼?

張丙辰指南攻北,指天畫地,齊畫一身影迭閃,劍光飛舞,橫眉劍法全力施出,竟一時不分勝負。

景甲寅佇目觀望,點頭道:“丙辰從那出來後,功力一日千里,他日成就未必在羅老大之下,看來‘大誰何’又多了一個中堅力量”。

季朝笑道:“這方面我不太懂。但論武學修為,丙辰應當不如你吧”。

景甲寅搖搖頭:“他目前雖然整體實力在我之下,但年紀也比我小了三四歲。而且進步之快,放眼江湖,亦是罕見。何況,這一切的成就還是建立他在性格如此毛躁之下,若他能沉穩一些,前途不可限量”。

常辛卯微微一笑:“不然公子帶他出來做甚,不就是要殺殺他的狂氣和傲氣嘛”。

景甲寅道:“但他卻能和青雲境的一流高手齊畫一斗個旗鼓相當,這點我真沒想到,換我上去,也莫過如此”。

常辛卯道:“那是因為他眼下的心境與指法的精髓相得益彰,才有如此超常發揮”。

景甲寅稍稍一愣,遂恍然若悟:“確是如此”,復露出一絲寵溺的笑容:“看不出,丙辰這小子很有當反派的潛力嘛”。

齊畫一長劍抖動,“淡掃蛾眉”殺招如一條銀蛇飛舞,將張丙辰逼退數步,陡然,趨身前掠,竟連出八劍,一劍快似一劍,一劍猛似一劍,一劍烈似一劍,一劍急似一劍,一劍熾似一劍,一劍銳似一劍,一劍凌似一劍,一劍厲似一劍。

林少摸摸下巴,低語道:“堯眉八彩,老齊看來動真火了”。

張丙辰在八劍之下,周身幾大要害絕無可避之處,斷然暴喝一聲,十指交叉,依次彈出,一時指風卷席八方,如暴雨流階,鋪地而來。

十指對八劍,盪出一股漣漪,震向四方。鸞台之上彩燈同時熄滅,只見一柄長劍映着星光爍爍其華,在流年間輕舞,亂雲飛,青峰三尺。而那劍,卻在指影之中,指影如勾,摘漫天星辰。

驀地,一道隱隱若青的光芒緩緩渡過劍身,凝於劍尖,在幽暗的鸞台上尤為耀目。

青芒一現,場中眾人轟然側目,有人站起身來,顫聲道:“劍芒”。景甲寅手握軟劍,面若寒霜,緊緊盯住場中形式。

劍芒越凝越長,越凝越淡,恍若一道星光在劍尖之上飛舞。齊畫一長嘯中一聲輕叱:“橫眉問天”。張丙辰閃退半步,十指併合,指尖敲擊不絕,猝然一道紅焰閃在食指之上,紅焰如霞,染紅了張丙辰不羈的面容。

林少見之也是一愣,喃喃道:“竟是指焰。這傢伙,嘿,雖然會拉仇恨,但也勉強算得上半個天才吧”。

張丙辰狂喝一聲:“橫眉劍法又如何,接我一招千夫指”。

橫眉冷對千夫指!

手中指焰直衝劍芒,紅焰撞上青芒,暴出一片絢爛。

紅焰滅,青芒收,兩道人影一合即分,各落在鸞台一角。

張丙辰捂着胸口,嘴角鮮血緩流;齊畫一手在顫抖,半個身子已然麻木。

這個千夫所指的二十歲少年竟和橫眉府首席弟子拼成了兩敗俱傷的場面,場中鴉雀無聲,一個個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季朝飲了口茶,輕輕問了句:“丙辰,你輸了吧?”。

張丙辰還未說話,齊畫一便輕嘆道:“季公子,他沒輸,在這台上,我贏不了他”。

齊畫一很坦然,即便面對先前很不爽的對手。這是一種男人的成熟和大氣。

季朝鼓掌贊道:“齊先生好風度,多謝你手下留情”。

齊畫一苦笑:“我哪裡手下留情了,我的手,現在莫說留情,連劍都快留不住了”。

花娘早在一旁瞧地膽戰心驚,生怕場面不可收拾,瞅準時機,忙跳到台上,揚聲道:“兩位既然戰成平手,請下去歇息歇息吧”。

齊畫一抱拳飄然下台,張丙辰一步一頓緩緩走回季朝身後,一語不發。

季朝一指旁邊的椅子:“坐吧”。

張丙辰愕然抬頭,季朝笑道:“這椅子上有刺?”。張丙辰瞅瞅景甲寅和常辛卯,只得坐了下來,突低嘆了一聲:“我還是稍遜他一籌”。

景甲寅冷冷一哼:“知道就好,齊畫一若換了我的性子,最多也就重傷換條命的結果”。又自語道:“這齊畫一人不錯,看在他面子上,待會我也得手下留點情”。

張丙辰面色一喜:“甲寅姐,你也要出手?”。

景甲寅正色道:“公子說過:不爭者,唯心平淡處之;凡爭者,必動雷霆勝之。你既然出了手,這一場公子自然要拿下”。

廳內沸沸揚揚,眾人還在對那場精彩的指劍相爭議論不絕,有人開始對季朝的身份好奇起來;有人覺得帝都就是帝都,出來的人均是人中龍鳳;有人堅持認為齊畫一厚道,中途放了水;又有人不同意此看法,稱橫眉府的面子問題齊畫一不會不考慮...交頭接耳,甚囂塵上。

景甲寅將手中軟劍凌空一抖,頓發出“嗡嗡”的蜂鳴,劍鳴聲沉悶悠長,將眾人的議論聲瞬時壓了下去。眾人愕然抬頭看去,只見景甲寅正緩步渡上鸞台。

鸞台之側,有個小丫鬟手裡捧着一隻燭火,臨時點亮。景甲寅手中軟劍突然一伸,削在燭火之上,口道:“借用”,眾人只聞“嗤嗤”四聲劍風,台上頓時明亮起來,四盞熄滅的華燈同時燃起,燈身之上各有一道淺淺的劍口。

借一隻燭火,燃掛在鸞台四角華燈之芯,不過一彈指的時間。

郭芒忍不住喝道:“好快的劍法”。

岳犖亦肅然道:“恐不在齊畫一之下”。

景甲寅上了鸞台,亦不行禮,只抖抖了軟劍,冷聲道:“景甲寅,季公子下人,請賜教”。

“季公子下人”這五個字簡直就像一根鞭子,抽在了宋子達臉上,橫眉府眾弟子哪裡還忍得住,有兩三人怒髮衝冠,便欲起身拔劍,卻聽齊畫一低喝了聲:“都坐下”。

齊畫一眼神四顧,搖了搖頭:“你們不是她對手”。

“師兄”宋子達顫聲道,“橫眉府的顏面不能砸在我身上,今日便是死...”。

“顏面?”齊畫一竟然笑了笑,打斷了宋子達的話,淡淡道:“若為了顏面便去死,那橫眉府真的是一點顏面都沒有了”。

眼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鄭重道:“我告訴你們:面子不值錢,我的面子不值錢,橫眉府的面子也不值錢,你們才值錢!以後莫再說這種話”。

宋子達等人聞言心中一片溫暖,愧聲道:“是,齊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