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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站在原地,沒有動。郭芒卻動了,他彷彿比林少冷靜地多,也不見驚慌,伸出右手,在四周牆壁上摸了起來,東摸西敲,敲到走廊盡處那道壁牆時,猛聽地一陣空心的“嗵嗵”之音。

郭芒回頭咧嘴一笑,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別怕,這有道暗門,走,進去看看”。

林少依舊沒有動,郭芒沉聲問道:“怎麼了?”。

林少眯眼看着郭芒,郭芒也眯眼看着林少。

林少笑了笑,一字一頓道:“你不是老郭”。

“哦,為何?”郭芒也笑了。

林少淡淡道:“因為老郭除了打架幾乎不用右手的”。

“難道我是易容的?要不你過來揪揪臉皮辨認一下”郭芒依舊在笑,似胸有成竹。

林少搖搖頭:“你沒有易容,只是這裡一切的表象都是虛幻,就像桌子上的筆墨紙硯,我明明動過它,剛才卻是完好如初”。

說到此處,林少眼中神光一閃,緩緩道:“你闖入了我的夢中,對嗎?”。

郭芒一愣,遂鼓掌大笑:“有意思,有意思,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人在夢中與老夫如此交談”。

林少也輕輕鼓了鼓掌:“有意思,有意思,這麼多年來,我還是一次被人困在自己的夢中,真是神州之大,無奇不有”。

郭芒一指走廊盡頭的暗門,道:“那你就不想在夢中進去賭一把嗎?也許比你以往所有的夢境都要精彩”。

林少紋絲未動,又搖了搖頭:“那裡面,沒有賭局”。

“沒有賭局?那有什麼?”郭芒眨了眨眼。

林少嘴角勾出一絲譏笑:“秘密,只有我的秘密”。

郭芒臉色沉了下來,在黑暗中詭譎怪誕。

林少踏前一步,如一道業火劃破陰晦,凌傲笑道:“相信我,我是為你好”。

郭芒冷然不語。

林少輕輕解釋道:“因為,以你展現的能力,還不配窺視我的秘密”。

“是嗎?”郭芒口中發出一陣怪笑,似有怒火閃過,眼睛猛然炸出一股藍光,整個房舍竟然慢慢傾斜過來,那擺放在四周的花瓶、門上的橫額、門旁的紙匾紛紛砸了一地,眼前所有的東西都在破碎、裂開,唯有林少和郭芒仿如兩隻蝙蝠,倒吊在本是地板的屋頂上。

“果然是幻夢術!”林少眼中露出好奇和讚歎的神色:“我還以為通天繩、幻夢術這種上古奇技已然失傳,想不到今日在此小舍竟能見到一位貨真價實的幻夢師,快哉快哉啊”。

郭芒模樣的幻夢師哈哈笑道:“年輕人,有見識。如此有見識的年輕人更激發老夫的好奇心了。這可不僅僅是你的夢境,也是老夫的夢境,老夫即可以誘導你,也可以強迫你,惹地老夫不悅,便永遠把你困在夢中,休想再醒過來”。

林少搖搖頭:“戀足癖我可以理解,這偷窺狂我就有點噁心了”。

幻夢師森然道:“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乖乖把暗門打開,讓老夫看一眼,老夫便放了你,對你也沒多大壞處;這第二,嘿...”。

幻夢師話未落音,林少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在唇邊:“我卻只給你一個選擇,那就是——滾吧”。

“找死”幻夢師嘯喝一聲,兩手順着同一方向晃動起來,如千手觀音一般揮出無數條手臂,整個房屋、走廊、甚至外面的庭院都隨着手掌晃動的方向猛烈旋轉起來。旋起的颶風把木板、石頭、花草拋列天上,像千萬條龍在翻滾,凄切的哀鳴中,一切在慢慢地被颶風磨為齏粉。

那道暗門在猛烈的風中終於露出了一絲縫隙,幻夢師哈哈大笑,手指一點,林少毫無抵抗地被颶風捲入了縫隙。白光閃過,兩人同時落到一地。

那是一座小山的山腰,不遠處有座村落。炊煙相接,松竹參差,杏花掩映其間,時值黃昏,似乎才下了一場小雨,花色已殷然,猶有初開。山上一道明泉,下奔於溪,涓涓不絕。

林少半躺在溪水邊,嘴裡叼着一顆小草,赤着腳,腳在溪水中蕩漾,手裡捧着一本書,那書,很厚,卻被撕掉了一半。

幻夢師蹲在旁邊的一株大樹上,仔細俯視着林少,看了半響,只看到了書頁上“占雲氣書”四個字,裡面內容被林少緊緊貼着臉,看不真着。

“占雲氣書?敦煌殘卷之一,說是書,不過幾頁紙,講述星辰天象的一些東西,怎會這麼厚?”幻夢師眼中露出疑惑。

“別看了,這四個字也是我隨手貼上去的,跟書本身一文錢關係也沒有”林少懶懶的聲調適時在耳邊響起。

幻夢師從樹上一躍而下,沉聲問道:“這裡就是你的秘密?也未免太普通了吧”。

林少笑道:“以你的能力,到這裡已經是極限了”。

“少裝腔作勢,這到底什麼地方?”幻夢師開始皺眉。

“我想來的地方”林少把書往溪水中一丟,摸摸鼻子:“因為,我在這裡,領悟了書中的第三重境界,恰好可以剋制你的幻夢術”。

幻夢師冷笑一聲:“第三重境界就想剋制幻夢術,你以為你是戾神月嗎?那破書是葬月谷《迷月華章》不成?”。

“不是”林少咧嘴一笑:“它比《迷月華章》可稀罕地多,和葬月谷真正絕學《葬天寶鑒》大約一個檔次吧”。

幻夢師仰天打個哈哈:“吹牛的人我見得多了,做夢還吹的人恐怕就你一個了”。

林少嘻道:“你這樣說話倒有點像老郭”。嬉皮笑臉中,突然一聲叱喝:“鏡明心,破障”,忽如龍吟虎嘯,萬象崩騰,似般若梵音,掃去一切心魔,洗盡心中塵埃,諸孽業障皆不惑於心。林少臉上一片明朗,風吹山林,如天地唏噓;花香襲人,似心底清泉;夕陽斜照,宛若絢爛永恆。

幻夢師在叱喝聲中慘呼一聲,捂起腦袋,似頭疼欲裂,一個趔趄站立不穩,搖搖欲墜。周邊的山林、村路、溪水開始慢慢模糊起來。

“好,好小子,老夫今天也讓你見識見識幻夢術至高境界之一”幻夢師的七孔中流出鮮血,臉上一片猙獰,手在空中虛劃數下,竟幻出一道光華璀璨的橢圓之門,口中怒喝一聲:“疊夢!”。

光華消失,兩人又是憑空一落,林少還未動,幻夢師的聲音就在耳邊響了起來:“小子,可別亂動,更別亂來,這不單單在你夢中,你要是冒然闖出去,驚了這夢主人的神識,他就算能醒過來,估計腦子也會受損,甚至變成個瘋傻之人,嘿”。

林少當然知道他所指的是誰:整個羅浮小舍中,睡覺的只有自己和江山。江山喝了葯,應該處於深度睡眠狀態。此時被幻夢師神奇的幻夢、疊夢之術將自己拉入江山的夢境,自己這邊神識早已完全清醒,隨時闖出去沒有任何問題,但若將江山的夢境猛然推塌,就如同夢遊之人被驚醒,輕則大病一場,重則精神失常。

林少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和幻夢師正坐在一塊高高的禮碑上,下面是一條幽長僻靜的青磚小巷,夜空中孤舞着失寵的雪花,淺淺的一襲白色蒼茫,映襯着一道人影落寞的模樣。那人穿着厚厚的棉衣,並沒有打傘,只提着一盞小燈,灰濛濛的光暈浸出了淡淡的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