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戚繚繚笑道:“不然呢?”

燕棠瞥她,皺着眉沒吭聲。

戚繚繚遂托着下巴,望着他笑。

燕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蘇慎慈,除他本人之外她應該最有說話權。

如果按照那十年的相處,以她知曉情事之後的目光來看來感受,他對她是不存在那種思慕之情的。

如果他喜歡她,那麼至少在她跟他提及對蕭珩的心情時總該有所表示。

然而從始至終他並沒有,相反還曾經簡短地與她探討過蕭珩這個人。

一個人若是心裡有着另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平靜淡泊的心境?

哪怕到他死時也仍然沒有成親,她也並不覺得這是因為她。

她在他眼裡,從來連蕭珩注視她時,所具有的那種浮動的情緒都沒有看到過。

燕棠看到她這讓人摸不着頭腦的笑,心裡莫名煩亂起來。

他起身走到窗戶前,眼下日光正盛,院角一棵小香樟被太陽曬得已有些發蔫,孤零零地形單影隻。

八年前的那個夏日,他親手將二叔燕達寧的不軌把柄緊緊捏在手裡,並且在王府當面壓制住他們。

那是他第一次與敵人交鋒,過程很爽,然而過後卻只感覺到渾身冷汗淋漓。

自父親過世之後他便湧起無限孤獨感,而那一日,他那種彷徨無助的感覺更甚。

因為那是他的親叔父,他已然樹大根深,而他不過才是個十一歲孩子。

他知道燕達寧絕不會坐以待斃,他的勝利只是短暫的。

接下來他將面臨的是與他之間無窮盡的鬥智斗勇。

作為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他害怕,無助。

葉太妃愛他與燕湳如同心肝,但終究她是母親,無法對他細微處的心情感同深受。

燕湳是他的手足,從小也很懂事,卻終究年齡太小,又嬌生慣養,無法理解他。

他走出王府,便見到蘇慎慈也孤獨地坐在那裡眺望着遠方。

她眼裡的渴望與忐忑還有彷徨他那麼熟悉,在鏡子里,他曾經無數次見到過這樣的自己。

她說,現在你和我就是兩個人了,就不孤單了……

這句話,像無形大掌一樣把他給包裹了。

後來他也知道,把靈魂上的慰藉寄托在一個小他五歲之多的小女孩子身上,是多麼幼稚且不靠譜。

五歲的年齡之差,以及身處環境的差異,使得即便是逆境里長大的她也無法完全體味到他的心情。

但終究隨着年月增長,守着她已成了習慣。

畢竟除她之外,已沒有人能更加與他有那種共鳴了——哪怕是些微的。

人很奇怪,與他人合不合拍,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能鑒別。

一席話的時間,你能判斷出他與你的交情能夠走到哪一步。

除去蘇慎慈,他不是沒有試過與別的人往心深處接觸,但總是到不了能自如安然地坐起一起自說自話的地步。

後來他就放棄了。

蘇慎慈性子穩定,不是忽而氣躁忽而沉悶的那種,這使得他內心也很安寧。

哪怕是她忙她的,他坐在旁邊想自己的,他也不覺得不自在。

每個人都說他與她是青梅竹馬,且是存在著兒女之情的那種。

是么?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就是習慣了,他盼着她好,也很信任她。如果能一輩子在一起,也沒有什麼不好。

然而更多的更深刻的,卻沒有。

眼下戚繚繚這樣笑,總讓人覺得她把他看穿了似的,如同把他的信念也笑出了裂痕。

令他覺得彷彿被看穿了心底的空落。

他開始有些後悔,為什麼要在一個還談不上什麼交情的外人面前,交代他對阿慈的心情呢?

他與阿慈有八年的情誼了,他這麼說,對她來說多麼不公平。

“你以後離沛英遠一點。”他深呼吸一口氣,扶着窗檯望向那棵樹,“阿慈只有一個哥哥,我不許你戲弄他!”

吃着他盤子里葡萄的戚繚繚聞言停下來。

看了他背影半晌,她說道:“這麼護着沛英,難不成你還真喜歡阿慈?”

他沒有回答。

他喜不喜歡蘇慎慈,又關她什麼事呢?

她只是個外人。

戚繚繚手裡葡萄停在嘴邊,吃不下去了。

“你不是認真的吧?”她走過去。

他避開她走回來:“跟你沒有關係。”

“可你這樣是沒有結果的。”她定定望着他,“她不喜歡你。你這是單相思!”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喜歡我?”

燕棠驀地轉身,瞥見她忽而變嚴肅的神色,不知為何心頭又略略地一松。

“因為我就不喜歡你這號的。”她說道。

別的人她不好說,蘇慎慈什麼心思她必須知道。

除去他古板又無趣,還愛瞎操心的性子,主要是他滿足不了蘇慎慈內心對於終生伴侶的期望與渴望。

蘇慎慈特別渴望熱烈又安穩的愛,性子如此沉悶寡淡的他怎麼給?

前世的她經歷過失去蘇沛英都未曾喜歡他,還能指望這世里將避去那些慘重經歷的她會喜歡上他?

對蘇慎慈抱有期待,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燕棠剛剛才平緩下來的臉色轉眼又沉下來。

“我是說認真的。”戚繚繚真誠地望着他。

“我不是為了打擊你,而是單相思最傷人。

“就照你先前說的那樣,趁早把心收了,世間大把愛慕你的清純可愛的女孩子,找誰不行,非得找個不喜歡自己的?

“我這也是為你好,真的。”

如果他真的對蘇慎慈有想法,那前世里他始終沒成親是因為蘇慎慈嫁了別人?

那她可不希望他這一世再孤身到老。

不管他是真喜歡還是假喜歡,只要把希望寄托在蘇慎慈身上,她都得憑良心作出勸告。

“你說夠了嗎?!”

燕棠目光冷冽地望着她。

戚繚繚略頓,攤攤手。

他沉臉瞪着她:“阿慈對我是什麼心情是她的事,我對她是什麼心情也是我的事,跟你戚繚繚沒有任何關係!

“我之前說過教會你騎馬之後你我再無瓜葛,現在我教完了,你不要再來找我,以後你我誰也不認識誰,就這樣!”

說完他拿起桌上頭鍪,頭也不回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