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畫已經許久沒來過鈺泉山了。

季老實在是太忙，在他這個位置上，總是有無數的工作要做，偌大一個國家，能夠報到他這邊的，無一不是大事。

很多時候，家人都見不到季老幾面的，一起吃飯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比如春節前後，雲畫從國外回來，遍體鱗傷，也就只見了季老一次，而後季老就趕去南方，一直到雲畫出國都沒再見過面。

這次來鈺泉山，雲畫是跟着爸媽一起來的。

季長卿，談鄭越，兩人陪着雲畫一起來鈺泉山見季老，季長卿這個當女兒的，見季老的次數也同樣不多。

崗亭處，每一次都還是要細緻檢查，畢竟鈺泉山這邊住的可全都是在位的重要領導，這邊的安保級別是頂級的。

例行檢查之後，車子一路駛入。

雲畫一家三口到的時候，季老正在書房忙，他們也沒去打擾，不過季老的時間都是精準控制的，不多會兒，季老就從書房下來了。

看到季老，雲畫也有些鼻酸。

季老已經快七十了，為了公眾形象，他的頭髮都是定期染過的，實際上如果一段時間不染，髮根就會露出斑駁的痕迹。

季老和普通老人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那雙眼睛了，那裡飽含歷經滄桑看遍世事之後沉澱下來的從容不迫，還有世間最雍容的大度。

“外公。”雲畫笑着走了過去，親昵地挽住季老的胳膊。

季老的表情也很柔和，看着雲畫的眼神越發慈愛，“回來了就好，有什麼事情，家裡擔著。”

雲畫的心咯噔了一下，看着季老，眨了一下眼睛。

外公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有事情家裡擔著？是季老已經知道她懷孕了嗎？是周寧說的？

“你和薄小二的事情，我不贊同。不過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支持。”季老說道，“總歸，別委屈了自己就好。”

雲畫鼻頭髮酸，卻又笑着說，“外公，我像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嗎？”

季老無奈搖頭，“你啊，委屈不委屈，你自己清楚。不過目前來說，這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雲畫笑了一下。

季老拍了拍她的手，“外公知道你難受，畫畫，你本不必承受這麼多，不過外公相信你，你並不是經不起風雨敲打的溫室花朵，感情是很重要，但人生永遠都不止是有感情。”

“我知道。”雲畫微笑。

季老也很欣慰，“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咱們季家的根基，不是誰都能晃動的，保護一個你，綽綽有餘。”

雲畫失笑，“我怕什麼呀。不過外公，老實說，前段時間薄家出事的時候，外面鬧得風雨飄搖的，總覺得薄家好像就要塌了一樣，但其實……根本沒事，對嗎？”

季老笑了笑，“這些我不多說，你自己慢慢看。你從小流落在外，沒有接受過咱們這種家庭的熏陶，在看待一些問題上，大局觀不夠。沒事，多看看就知道了。”

季老這話沒承認，但云畫還有什麼不懂的。

當初薄家的事情鬧那麼大，薄司年甚至還以此來做局，引誘幕後之人上鉤，看起來薄家真的好像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雲畫當時也着急，可是事後想來，薄家其實一直都很從容，即便是在大眾看來薄家似乎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上，可實際上……薄家從來都沒有亂過！

她還是低估了這些世家的底蘊和實力。

吃過飯後，季老有急事就走了，雲畫一家三口本也打算離開，薄老的警衛員卻早已經在門外等候，看到雲畫，警衛員就笑着說道：“薄老想要見小小姐。”

雲畫沉默了一下。

季長卿看了雲畫一眼，以為她不想去，就跟警衛員說：“畫畫不太舒服，改天我帶她去拜訪薄叔叔……”

“媽，你跟爸稍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回。”雲畫直接說道。

季長卿很是擔心，“畫畫，你別勉強……”

雲畫笑了起來，“不勉強，薄爺爺一直都很疼愛我的，我不會去太久，很快就回來，您跟爸在這兒等我。”

“……那好吧。”季長卿還是憂心忡忡，而雲畫已經跟着警衛員走了。

雲畫過去的時候，薄老正在下軍棋，“丫頭，過來陪我下棋。”

雲畫笑了一下，“薄爺爺，您知道我不會下棋的。”

薄老爺子拿着棋子的手頓了頓，索性把棋子丟在棋盤上，招手讓雲畫過去坐，“那喝茶總行了吧？”

“您的茶我當然要蹭，一般人可喝不到。”雲畫笑。

薄老也笑，“我這兒別的沒有，茶多的是，其實我不好這一口，叫我說啊，這茶味兒都太淡，還不如我們以前喝的土茶，一大把下去，那味兒才夠。這些講究的茶，都是你薄奶奶喜歡，她喝茶會品，老說我喝好茶就是牛嚼牡丹……後來你薄奶奶去了，這些茶我喝得少，就越來越多，那些茶餅還能放些年，別的茶好多都浪費了，小二每次回來，都要把我那些茶翻騰翻騰，不行就拿去煮茶葉蛋，別說，這些茶喝起來沒滋沒味的，煮出來的茶葉蛋倒是好吃。”

雲畫忍不住笑。

薄老嘆氣，“這一晃，你薄奶奶已經去世好些年了……”

雲畫抿了抿唇。

“丫頭，委屈你了，其實，我不同意你們這麼做。”薄老的臉色變得很嚴肅，“無論小二做了什麼，後果都不應該由你承擔。如果小二意識清楚，他也絕對不會容許你們這麼做。”

雲畫低下了頭，輕聲說道：“我知道的。這麼做，其實不光是為他，更是為我自己……薄爺爺，您就當是我自私吧，我無法想象他恢復記憶之後，他要怎麼面對我，我又要怎麼面對他。我不想看到一個陷入深深自責中的薄司擎，那樣，我們誰都不會快樂。長痛不如短痛……”

“你呀。”薄老爺子嘆氣，“到這個時候，你還在為他說話。”

“不算吧，我只是不想讓自己後悔。”雲畫輕笑，她想要伸手撫摸自己的小腹，這已經成她下意識的動作了，可她卻在竭力控制着。

就在這時，外院警衛員的聲音忽然響起，音量刻意加大，“二少您來看老爺子啊，老爺子在屋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