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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朱棣來說,他固然能夠強硬地推行一些政策和行動,但是這跟文臣們自願支持的時候有天壤之別的差距。

很簡單,任何一項政策,任何一個計劃,都需要人來執行。

誰來執行?

只有這些文臣們!

哪怕是行軍打仗,沒有文臣的支持,行軍路途中吃什麼,喝什麼?兵器,補給何時運抵戰場,這都是文臣們控制的。

他們自願的時候,各項工作進行的就快,他們心不甘情不願的時候,哪怕就是執行命令,磨洋工的時候也不少。

這樣不同的態度,造成的結果也是大不一樣。

以前就是因為文臣的不配合,三年下來,西征的糧草,馬匹,車駕什麼的,通過民夫們的轉運,緩慢地運到西北,到現在都還不夠。

不是他的銀子沒有給到位,而是各地官府,都有這樣那樣的困難來合理拖延。

他就是皇上又能怎麼辦?把他們都殺了?換一批人恐怕還不如他們乾的好呢!

任何行動如果不能根據實際情況做出調整,進行溝通和妥協,莽撞和強制只會把事情辦的更糟糕。

現在,這個問題似乎解決了。

他用了三年的時間都沒有讓這幫大臣們改變主意,瞻基只是用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就讓他們領悟到了其中的意思。

想通了這個環節,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去看看太孫在干甚,讓他來……算了,我還是去興慶宮吧。”

後宮妃子的大殿朱瞻基不方便去,他住的幾個大殿雖然架子大,但是因為太大了,不僅冷,更不舒適。

興慶宮雖然是皇宮內最先改建的宮殿,硬件條件跟其他宮殿差不多,但是朱瞻基的喜好自然偏後世,怎麼舒適怎麼來。

每次到了興慶宮,朱棣也感覺格外舒服。

但是其他宮殿就沒有這麼zìyóu了,想怎麼改就怎麼改。像三大殿,裡面的規制幾乎都不能變。

儀仗抵達了興慶宮,朱瞻基從給孩子們建的玩具房裡連忙迎了出來,頭頂上還粘了幾根鴨毛。

看他這副模樣,朱棣想要罵他幾句,但是又看到玩具房內一群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罵不出口了。

“孩子們可以寵,也不要寵的過分了,我可不願你將來養出一幫紈絝。”

朱瞻基笑道:“孫兒知道。離家三年,孩子們都不認識我了,這才跟他們培養一下感情。”

“聽說你把孩子們的功課都停了,不讓教他們識字?”

如今的孩子們學認字,可沒有後世的拼音。一開始蒙學,直接就是三百千。

才三周歲,不到四歲的孩子們懂什麼?因為要記字,一個個腦袋思維都僵化了。

所以朱瞻基回來以後,就讓停了教識字,只讓教孩子們學數數。

他準備用一兩年的時間,搞出漢語拼音來,然後孩子五六歲了,剛好可以學識字。

在沒有漢語拼音之前,學認字不靠音,只靠字義。不把意思記住,這個字就等於認識了也沒用,除非經過幾年的系統學習,才能真正掌握。

這也是古代蒙學更加艱難,教育難以普及的重要原因。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孩子們太小,學識字還早了一點。等五六歲了,我會把他們都安排到下馬橋農莊統一學習。”

朱棣搖了搖頭說道:“不妥。雖然你的下馬橋農莊如今招的孤兒很少,但是你把那些戰死的兵丁的孩子都安排在那裡學習,皇家子弟,豈可與平民相交?”

朱瞻基並沒有太深的階級等級之分,想要跟朱棣辯論一番。“為何不能?”

“太近,失了距離,讓那些人就少了尊卑。”

一句話就把朱瞻基說的啞口無言了。

的確,不管什麼人沒有多大的區別。但是現在不是後世信息bàozhà的社會,貴族,特別是皇室,在老百姓的心中比神還要尊貴。

皇帝的兒子跟兵丁的兒子一起摸爬滾打,甚至許多時候還比不上那些兵丁的兒子優秀,那麼他們長大了會怎麼想?

不如我的人身居高位,只是因為生的好而已,不值得敬重。

要是等他們掌權了呢?會不會就直接推翻了這個壓迫階級?

這是很大的可能。

所以,朱瞻基馬上就知道自己錯了。

他可以對那些烈士的子女好,幫助他們,但是不能將自己的孩子跟他們放在同一個環境里成長。

他知錯就改,對着朱棣長揖道:“謝皇爺爺提醒,孫兒差點犯了大錯。”

朱棣點了點頭說道:“隨我來吧,有話問你。”

朱瞻基卻沒有直接跟他走,而是回到了玩具房,輪流摸摸每個孩子的頭。“爹爹要去辦事,你們自己玩啊。”

有幾個性子軟一點的捨不得,還想撒嬌,卻被他們各自的小宮女連忙拉住勸解。

朱瞻基回身安撫他們只是為了表現自己的有始有終,從一言一行開始言傳身教,並不是給他們撒嬌的機會。

見他們不鬧,心裡也很滿意,就施施然地離開。

等他來到自己的書房後面休息室,因為房間里只有一個李謙在,朱棣已經又來了一個葛優躺,腿還高高地翹了起來。

既然他都沒有皇帝的樣子,朱瞻基也就自在的靠在了他對面的沙發上,把腿放在了前面的一個錦凳上。

剛坐好,朱棣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這把火點燃了,你有信心撲滅?”

朱瞻基很清楚朱棣的意思,開了一個放權的頭,等這些文臣消化了這一部分權力,他們又會得隴望蜀。

他笑着說道:“雖然父王對文臣優待,但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任他們放肆。只要文臣的權力不脫離皇室的裁決,孫兒就有信心。

何況,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建立新的朝議法則,其實已經是在分化他們的勢力。

不是鐵板一塊的文臣,其實並不可怕。打壓一批,拉攏一批,扶持一批。再對他們進行分化,分而治之。

到最後他們會發現,他們之間的隔閡已經難以融合,也沒有力量跟皇權競爭,只能老老實實依附皇權。”

朱棣對朱瞻基的自信格外讚賞,開心笑道:“本來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你非要搞這麼複雜,為什麼?”

“很簡單啊,孫兒懶啊!為了以後多享點福,現在就多做一點。今日跟楊士奇他們說的話,一半也是孫兒的真心話。

向高祖那樣當皇帝,不是孫兒願意的,像皇爺爺這樣當皇帝,也不是孫兒願意的。

而且,朱家的子孫後代,誰能保證一定能像高祖,能像皇爺爺一樣能幹?要是出幾個昏君,這朱家的江山豈不是要完蛋?所以也要防患於未然。

如果孫兒的計劃完全實現,以後的小朝會就可以撤銷,每月只需要舉行兩次大朝會就足夠了。

皇帝是可以輕輕鬆鬆的當,大臣們也沒有了一手遮天的可能,這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