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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發布聖旨,名曰奉天承運,這是代表上天傳達旨意,是有關國體,不容褻瀆的重要時刻。

敢在這個時候發出聲音,破壞傳旨,註定了是不顧身家性命的行為。

王彥看到聖旨的時候,心中也震驚不已,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打斷他的話。

“還真有人不怕死……”高高坐在龍椅上的朱棣自言自語道。

看着冒出來的禮部右侍郎劉順,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卻很快收斂住。

現在還不到他出聲的時候,他倒要看看,這些人能鬧到什麼程度。

一個三品的侍郎,用來祭刀也是夠奢侈的了。

正因為如此,朱棣相信他們這是措手不及。

劉順這也是太衝動了,一個堂堂的侍郎啊!

……可惜了!

大殿中,因為劉順的打斷,原本王彥宣讀聖旨那有些讓人窒息的平靜,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大殿之中一片嘩然。

蹇義忍不住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向上望去。正對他的是低着頭的朱瞻基,自己上方是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朱高熾,還有最上面那一臉平靜的朱棣。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段時間會這麼順利。皇上看似處處忍讓,卻在太孫回來之前,就已經決定了讓太孫監國。

太孫不是太子,有太孫監國,皇上根本不怕他們這些文臣鬧出不可收拾的狀況來。

他的心裡感受到了一陣寒意,這段時間的退讓,是皇上故意為之,為的就是今日不再退讓。

如果文官想要得寸進尺,只會迎來最兇猛的打擊。

看到朱高熾依舊還有些沒有徹底清醒過來的太子,蹇義在一瞬間就已經拿定了主意。

太子雖然容易控制,但是卻不值得他將身家性命都壓上。

太孫雖然精明,但是處政經驗缺少,投靠太孫,他只會受到重用,不會有半點損失。

而戶部尚書夏元吉扭頭看着飛撲了出來,跪在殿中的劉順,眼中閃過了一絲可惜,深深地低下頭去。

作為大明帝國的大管家,他深知太孫這些年干出了多少成績。

北明山銅礦讓大明有了大量金銅,海外貿易和東瀛的金銀更是給大明增加了無數的金銀。

前後不過六七年的時間,大明朝就從極度缺少貴重金屬,到現在能將官員俸祿全部按照金銀髮放,這是皇上都做不到的。

至於太子,除了跟一幫文人釋經講義,空口白話,還會幹什麼?

雖然太子對他們這些文臣更親近,但是什麼事都不會幹,對他這個戶部尚書來說,他寧願這個能幹的太孫監國。

禮部尚書呂震,看着劉順目露凶光,心中將對方恨死。

呂震為人陰森兇殘,他雖然是禮部尚書,但是不識大體,心胸狹窄。他能上位,靠的是懂得揣摩上意,而且記性很好,處理事務能力強。

對他來說,不管是太子監國,還是太孫監國,反正都不會影響他的地位。

但是,劉順是他禮部的人,如果太孫監國,保不定會以為劉順是他指使。

那個時候,要是遭到太孫忌恨,他就太冤枉了。

而兵部尚書方賓,是早就把柄被朱瞻基捏在手中,可以算是朱瞻基的人,只是朱瞻基嫌他太貪,以後想要收拾他,並沒有把他當做自己人。

但是,他雖然怕朱瞻基監國,但是絕不會反對朱瞻基監國。現在他敢反對,明日就會被關進大牢。

至於刑部尚書,是剛被扶持上去的顧佐,工部本來就是朱瞻基的自留地,吳中和宋禮更是不會反對朱瞻基監國。

對於六部堂官來說,個人的政治傾向只是次要的,關鍵還是要能做事,要會做事,想要會做事,先要會做人。

真正反對朱瞻基這個太孫監國的,主要是中下層官員,還有那些國子監,翰林院的學士們。

眾人心思各有不同,但是這個時候,身為百官之首的蹇義必須要說話了。

朱棣不開口,就是要等他先來處理劉順。

他向前一步,先向朱棣長揖,後側身面對劉順說道:“朝廷發布聖旨,乃是根本國體。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豈容你這等小人打斷!”

劉順聽到聖旨要太子殿下前往嘉峪關,第一瞬間的感覺就是絕不能讓太子走。為了太子掌握大權,他們已經計劃了兩年,只等皇上出征就要施行。

來不及細想,他就沖了出來,但是在衝出來的一瞬間,他就已經後悔了。

後悔的不是衝出來,而是不該打擾了王彥念聖旨。如果等到聖旨念完,他出來反對,最多只會被關進大牢,但是現在,小命不保。

跪在地上,他的雙腿依舊在發顫,腦子一片空白。

聽到蹇義的斥責,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這一刻,沒有任何人能救的了他。

他微微抬頭,看着前方的青石台階……。

現在自己死,還能保住一家老小,要是不死,闔家都要被他牽連。

拿定了主意,他抬頭說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但是身為臣子,不可對亂命附隨。太子殿下乃是聖賢儲君,身系大明國祚。

陛下欲親征,太子殿下萬萬不可離開京城,此乃關係大明國祚,關係天下萬民的大事。

蹇尚書身為尚書,身為議長,當為百官表率,駁回亂命。”

蹇義氣的渾身發抖,這劉順自知大罪,現在竟然胡亂攀附,還要把他給架上去跟皇上打擂台。

哪怕他覺得太子監國,更有利於他控制朝堂,這個時候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保持中立了。

要不然,他一個吏部尚書,當朝議長,被人強行bǎngjià上賊船,這對他的聲譽影響更大。

他還欲再駁,卻見劉順一下子站了起來,向著他沖了過來。

他不比劉順年輕,一時慌亂,被夏元吉伸手拉了一下,順勢就回到了文臣隊列之中,讓劉順沖了過去。

朱瞻基看到劉順沖了過來,登時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他一下子站起身來,卻不是阻止劉順zìshā,而是讓殿中執刀的錦衣衛不要阻攔。

劉順是必須要死的,即使現在攔住他,也要被斬首。

現在死了,還不用牽連家人,更能博得一個清名。

這比留下他一條命更讓他感激。

他一伸手,兩邊的八個錦衣衛立即停住了腳步。

“太子殿下,你身系大明萬民,在陛下離京之際,萬萬不可離京啊……”

劉順衝到了朱高熾面前的台階下,絲毫沒有停頓,將腦袋對準了漢白玉台階的一個角,閉上眼睛,用儘力氣撞了上去。

朱瞻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的頭骨凹陷,身子一陣抽搐,等他躺下來的時候,已經是眼神發直,出氣多,進氣少。

朱瞻基嘆了口氣,向兩邊的錦衣衛吩咐道:“抬下去吧……”

八個錦衣衛對這種事情雖然見的少,卻也知道該怎麼做。四個人抱住了他的四肢,輕鬆就把他抬到了大臣們的身後,從側門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