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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巧合,小茶館裡坐得正好是一隊從京城那邊過來的行商,也談起最近京城的新鮮事。

說著說著,便提了一嘴如今的康親王妃。

“……大約一個多月前,我到見過那位王妃一面,她老人家想來也是去城隍廟那邊,聽許大家的戲文,正好遇見兩個小衙內喝醉了酒,欺負麵館劉掌柜的侄女,都是皇城腳下的人,那幫子衙內慣會胡鬧的,誰能不知道?大家多不敢管的。好在也就是胡鬧些,也不敢真鬧大了,不比外頭窮鄉僻壤沒王法的地處,小老百姓們忍一忍便是。”

“結果這一回,康王妃就在劉掌柜那兒吃面,正好撞上,這位貴人娘娘當時看了那倆小衙內一眼,只說了一句話——‘壽到三更止’。”

“說完,娘娘便帶着丫鬟下人們離了麵館,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行商說得熱鬧,吐沫橫飛,“她老人家前腳走,後腳兩個小衙內就覺腹痛不止,躺在地上打滾,剛被下人們拖出店門就……咳咳……泄了一地。”

“那個味兒啊,整條街上得浪費了兩鍋糧食。”

“聽說還不到晚上,兩個小衙內就不行了,他們的爹一個是吏部的侍郎,祖父乃是齊國公陳翼,一個是威武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叫了好幾個太醫來給兒子瞧病,太醫卻只道不好。”

“眼看兒子進氣少出氣多,快要不行,下人們不敢隱瞞,便說了當日之事,兩個人沒辦法,跪在康親王府門前,賭咒發誓說以後一定好好管教這倆小子,再不讓他們出去胡鬧,求王妃給自家孩子指點一條活路。”

“晾了他們一個時辰,王妃派了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出來,跟他們說,想活命就一人灌一盆馬尿,灌得越多越好,少了不管用,時辰到之前灌完,就說不得能得回一條命,至於灌不完,那就自求多福。”

“當時已經馬上就要三更天,事關自家兒子的性命,當爹的那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一回家就匆匆忙忙託人四處去接了馬尿回去。”

行商說著也笑起來,“反正大家都傳說,那天晚上兩家的屋裡鬼哭狼嚎的慘叫聲響了好久,想必,這倆小衙內得有個把月吃什麼都能吃出馬尿的騷氣味。”

一行人轟然而笑。

雜七雜八地聊起那位康親王妃。

有的說她才氣逼人,京中貴夫人都極佩服,就是太后娘娘對她也頗為喜愛,時常叫她進宮伴駕,哪日不見都不行。

也有的說她武功高強,不愧是將門虎女,新婚夜就救下無數貴人,如今人脈極廣,堪稱康親王的賢內助。

流傳最廣的說法,還是她自幼修道,乃是一位頗有道行的女修,能煉出仙丹靈藥,解眾生疾苦。

便是皇帝和太后,想服一丸王妃娘娘親手煉製的丸藥,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反正,康親王娶對了王妃,王妃神通廣大,又很賢惠,京城裡找不出第二個這麼厲害的貴人。

兩個人如神仙眷侶一般,人人羨慕。

夾雜在喧囂里,這些說法其實不算特別多,大部分還是想當然的很,但也一點也不容易忽視掉。

種靈聽人家七言八語地說,面上並無太多表情,心裡卻忽然有點不是滋味。

她也說不出來是為什麼,反正就是心裡不好受。

似乎自己很重要的東西被別人佔了去。

向來無憂無慮不知愁的她,也不自禁地開始泛起一點憂思,心下不安。

“……她如此跳脫,莫要給徒深哥哥惹禍才好。”

三叔的臉色也不好,他知道,大將軍同樣有很多擔憂,到不是特別擔心那人鳩佔鵲巢,她那樣的出身,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可要是讓她繼續蹦躂,老是拋頭露面的,將來恐怕不好收拾,萬一大小姐回去,事情敗露,豈不是人人都知道大小姐曾經……逃婚?

到時候流言蜚語無數,小姐又如何忍受得了?

就算小姐受得了,名聲壞了,康王也要承受很大的壓力,一日兩日的或許無妨,時間長了,夫妻之間必然要留下疙瘩,他們小姐性子又倔強,一直這般下去,日子怕是過不下去了。

種靈沉默片刻,嘆了口氣:“人為什麼要長大,長大了煩心事可真多。”

想了想,她深吸了口氣,保證道:“三叔別擔心,江湖上剛有消息流傳,快劍雲飛已經接了賀路的戰帖,兩人會於下月初十,在京城外驚秀山莊決戰,等決戰之後,我便回去。”

種靈輕輕一笑:“父親該相信女兒,女兒也相信徒深哥哥。”

她頓了頓,“徒深哥哥是什麼性子,我再清楚不過,他不會輕易受人矇騙,要是那個替身……當真包藏禍心,那她必然會自食惡果。”

種靈心裡雖然不舒服,總覺得有人佔了自己的位置,讓她不痛快。

但她其實清楚,眼下的結果比她想象中好了不知多少。

她這些日子壓力也大,雖然義無反顧地來報恩,偶爾午夜夢回,卻也擔心父親,擔心種家被皇家厭棄,也擔心徒深哥哥生氣。

她甚至想過,可能徒深哥哥會放棄她,另外選一個賢良淑德的王妃。

“真要如此……”

真要是這般,她也只能認了,可她萬萬沒想到,徒深哥哥竟然連接受一個替身暫且幫她佔著位置,這麼荒唐的事情也答應。

種靈心裡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絲熱流,又是羞澀,又是甜蜜,一時覺得世間已經沒什麼能難倒她,江湖風雨如刀,她卻已經無所畏懼。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方若華乘坐馬車從王府的側門出去,如今正值太平盛世,京中也是頗為繁華,人煙鼎盛,只看街面上三三兩兩的行人面貌,也知道至少在天子腳下,較繁華的地段,百姓們的日子還是很過得去。

固然也有衣不蔽體者,更有乞兒,但總歸還是少數,大面上多數人都能糊弄一口飯吃。

方若華落下紗窗,也並不怎麼看外面的風景,早些年她還貪戀這些古代的風情,如今卻看到着實不願意再看,不光是她,便是水友們也看得膩了些。

若不是特別有意思的歌舞表演,水友們都看得很漫不經心。

到是其中一些對古代文化頗有研究的水友,經常大篇幅把彈幕全給刷成專業論文。

馬車在京郊的無極觀門前停下。

方若華還沒下車,就見無塵道長蹲在樹下,拂塵別在腰間,自己拿了個小鏟子正掘土,身邊還隔着幾壇新酒。

“是王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無塵聽到聲音,回首一笑,“且等我一等,素齋還沒有那麼快好。”

無極觀的無塵道長,算是京城頗有名氣的一位道家高人,早年深得太上皇信任。

也就是這兩年太上皇開始有點沉迷煉丹煉藥,因為無塵道長向來說修行修心,藉助外物有害無益,偶爾煉個葯,也多是草木丹藥,治病養生還成,想長生那是不行,更不可能一顆吃下去,就增進多少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