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看着眼前這姑娘,柳絮心裡明白,曹彪死的事,必須對她有個交代。

不是說自己覺得,此事與人家不相干,那就不相干的。

你在人家的房子里殺了個人,驚動了警察,警察都找上門去,按照江湖規矩,這事至少也該有個交代。

當年還很講究江湖事,江湖了的時候,柳家師兄妹撞到方若華手裡,便是被方若華殺了,也只是技不如人,沒什麼冤屈好訴。

既然要交代,出身來歷也要交代清楚。

“我師父柳萬年,師祖,柳一涵。”

柳萬年,方若華並不認得,可是提起柳一涵,她都不禁嚇了一跳。

原主的師父提起過柳一涵的名字,昔年戰爭年代,人人都道‘柳一刀’是閻王殿前也能把魂留的醫道高手,據說當年他醫毒雙休,左手治病救人,救了萬千武林同道和浴血拚殺的戰士。

右手施展毒術,曾有過一夜毒倒數百侵略者的壯舉。

後來建國後又亂了一陣子,聽說柳一涵就回到老家,開了家小診所,除了治病救人外,很少理會江湖是非。

原主他師父年輕時性子張揚,偶爾還和江湖同道聚一聚,可也只是聽聞過柳一涵的名字,從不曾見他摻和江湖事。

大概以前受的傷留下了病根,柳一涵精通養生之道,卻沒能得到太長的壽數,年不過半,就撒手人寰,一生沒兒沒女,唯獨留下一徒,便是柳萬年。

柳萬年與他驚才絕艷的師父不同,平凡得多,不過他性子沉穩,醫術也算是不錯,雖沒有把師門發揚光大,到不至於讓柳家絕技失傳。

如今這世道,能尋一個頂門立戶的徒弟,一眾江湖尊長就很覺得阿彌陀佛。

柳家還算好的,醫生無論放在哪個時代都不愁沒有飯吃,也不愁沒人願意去學。其他門派好多都到了門楣凋零,連個弟子都收不到,自家子孫紛紛外逃的境地。

柳萬年屬於長輩心目中的乖徒弟,從小到大都很聽師父的話,等長大成人,娶了柳一涵給他介紹的妻子。

“我師娘和方小姐的師門也有些淵源,她叫徒娥,是彩門傳人,正經拜的師,行過大禮。”

柳絮聲音低沉溫柔。

方若華點頭,她到是知道,如今殘留的這些江湖門派都比較喜歡聯姻,弟子們結婚都愛找自己人,一是不牽連外人,二來也有共同語言。

彩門傳承至今,支脈甚多,數不勝數,還有不少家傳的,原主的師父也不可能全都弄清楚,不過一看功夫就知道是不是同門,別的都能假,功夫假不了。

聽柳絮說這些,方若華也把早就掃入犄角旮旯的記憶翻出。

原主的師父說過,他年輕時得過一場病,膽囊管結石,病到不至於是什麼絕症,卻真是折磨人,疼得厲害,手術費用也不低,當年的手術也不像現在這麼好做,反正是很發愁。

後來還是柳萬年知道消息,親自過來給原主的師父治得病。

當時柳萬年就挎着個木頭的藥箱,沒坐火車,只憑雙腳踏過千山萬水,在傍晚找到原主的師父,他妻子就跟在他身邊,五官尋常,卻是十分溫柔可親。

做完了手術,柳萬年的妻子煮了兩個雞蛋,夫妻一人拿着一個,便頂着朝陽和雨露飄然而去。

大概柳萬年如此辛勞奔波,多少也是因為妻子與彩門有淵源在。

“我和師兄潮生,應該算是師娘收養的,因為一件意外,師娘的身體壞了,師父便不打算讓她生孩子,兩個人早早就從孤兒院抱養了我。”

“當時師兄病重,他家裡人覺得養不起他,就把他給扔了,沒想到正好遇見師娘抱着我從孤兒院回家,乾脆也把師兄拎了回去。”

柳絮笑了笑,“師父和師娘都很好,我和師兄雖然只叫他們師父師娘,卻真心把他們當親爹媽,師娘總說我和師兄的天分比師父好,是他們兩個賺了,我們是老天送給柳家的寶貝,是師父多年治病救人積功德的獎勵。”

“說到獎勵……近十年後,師娘意外懷孕,本來不想要的,可孩子特別乖,一點也不讓師娘難受,思來想去,師娘還是冒險把我們小師妹媛媛生了下來。”

“我們家媛媛,才像是這個家被上天獎勵來的天使,她特別乖,很小的時候,剛會說話不久,就知道一邊給媽媽端茶倒水,揉肩捏背按腳,一邊背湯頭歌,辨認藥材。”

“媛媛乖巧懂事,溫柔體貼,有了她,我們甚至覺得家裡的粗茶淡飯都變得特別香甜可口,她就是家裡的開心果,能解一切煩憂。”

兩行清淚落下,柳絮的身體微微顫抖。

“我們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失去她?她那麼年輕,比我們都小,大家還以為一定能看到她長大成人,完成學業,結婚生子,可六年前,她高中畢業,考上了第四軍醫大學,特別特別高興,說想出去旅遊,四處玩一玩。”

“媛媛以前學習太忙,除了要完成功課,還得學家裡這一攤子東西,天天就是學習,練功,連玩的時間都很有限,所以師父想了想就答應了。”

柳絮聲音漸漸變得乾澀,好似很是恐懼,“師兄本來該陪她一起去,可媛媛不放心,非不讓他去,說她爸爸不夠細心,扎針扎的沒師兄好,當時是冬天,附近的孩子們總要鬧個感冒,只有師兄扎針,他們才不哭,別人可擺弄不了這些小魔星。”

“……我師兄好後悔,他要是跟着去就好了,多少次做夢,都夢到我們又回到那一天,要是真能回去,我就是死也不要媛媛出門,最起碼要讓師兄跟着她,可這世上哪有賣後悔葯的……我們媛媛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先頭幾天,還天天都打個電話,忽然有一日,電話就打不通了,人也找不到,師父,師兄託了好幾位江湖朋友打探,可什麼都沒打探到。”

“媛媛最後通話是在寧州,她說自己一邊走一邊採藥,可惜不大敢往深山老林里去,也采不到多好的藥材,只能說勉強保本,收貨差不多能抵個食宿和路費。”

“她還說路上賺點錢,回家孝敬師姐,要給我配藥,配一副養顏湯,讓我瞧瞧她夠不夠資格出師。”

“話音猶在耳,媛媛就找不到了,上天入地,怎麼也找不着。”

“我們一家子輪番出去找,師父出去了好幾次,都沒有好消息,後來竟不小心出了車禍,在醫院躺了幾天還是去了。”

“肇事司機對我們哭冤,說我師父是迷迷瞪瞪地自己往車上撞,不能全怪他,他既沒有酒駕,也沒違反交通規則。”

“師父當時醒了,也說是他的不對,岔了氣,頭暈鬧的,不能怪那司機。”

“這個也不怪,那個也不怪,我們該怪誰?師父死了,師娘吐了口血,回過神說沒事,就回屋子裡睡覺,第二天我去給師娘送飯,師娘已經不認得人,一會兒說自己十二歲,一會兒又說二十了,師娘家裡知道信,就派了人來把師娘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