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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輛裝着布帛、酒水的騾車,被極快地驅使到了一百餘名頂在陣前的兵士後頭。

此處乃是山頂到下山之間的一小段,道路平緩,卻是十分狹窄,只能由兩輛騾車勉強並排而行。

喝令着騾車按着自己的要求一一停列好了,顧延章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他把頭兩輛騾子身上的繩索砍掉,對着眾人喝道:“將繩索卸了,把騾子趕到後頭!”

一面說著,一面急促地對着十數名面如土色的民伕令道:“將這八輛車中輜重卸了!”

民伕領命,手忙腳亂地爬上騾車,一壇一壇地將裡頭的酒水扛出來。

顧延章不禁皺起了眉。

太慢了!

他打馬到了那騾車門處,從裡頭取了一壇酒,直接在車中“啪”地一聲,砸開了。

酒液、碎壇片同裡頭隔開的布帛混在一處,一股酒氣頓時四散開來。

“這般卸!!”

擅動輜重,這可是大罪!

民伕們驚惶地看了他一眼。

顧延章冷冷道:“要死還是要活,就看你們動作快不快了!”

傻子才要死!

只猶豫了一息的功夫,民伕們就你趕我趕地砸起酒罈子來,比起顧延章方才的動作,絲毫不慢,而後頭的民伕見狀,也連忙依樣畫葫蘆,很快,兩兩相排,橫在道路中間的八車布帛,便吸滿了酒水。

而趁着這段時間,顧延章又催着後頭的民伕把另二十輛騾車拆了,將拆下來的木頭扔到了前方的騾車內。

人多好辦事,上百人一齊動手,很快便把場面收拾妥當。

眼見前方再撐不住,顧延章掏出懷中的火摺子,迎風一招,湊到了其中一輛騾車中,火星遇着烈酒,幾乎是立刻,火焰便燃了起來,燒得足有一丈高。

“前軍後退!!!”

顧延章大聲喝道。

原本攔在前頭的百餘名兵士,本就已是幾乎要抵禦不住了,回頭一看,火勢熊熊,又聽得他在此處指揮,幾乎是逃命似的從幾輛騾車的間隙中躥了回來。

掐着後頭兵士剛剛回陣,前頭蠻兵還衝在半途的空檔,顧延章同他挑出來的幾名民伕把剩下的幾輛車子給點了。

布帛吸飽了酒水,外頭又是木製的騾車,裡邊更有許多後頭騾車拆下來的木料,只花了片刻功夫,便燒得火光衝天。

這樣大的火,北蠻別說要衝過來,便是想要靠近一些,都十分艱難。

此處乃是逆風,顧延章本來站得離最後一輛燃燒的騾車尚有一丈遠,卻是被火焰、黑煙熏得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丈。

明明眉毛都要被火燎起來了,他卻是鬆了口氣,認真的看了一會面前灼熱的火焰,又看了看天。

此時烏雲壓頂,天尚未亮,只東方有半邊灰白,這火連片而燒,火焰、黑煙衝天,又是在山頂,便是隔上二三十里,想必也能叫山下的營地看得清清楚楚。

火燒得這樣大,他便不相信,下頭的人會不曉得這一處出了事!

這一把大火一燒,其一是向營地示警,其二是阻敵,其三……

顧延章轉過頭,對那扶着馬屁股在喘氣的兵士領頭道:“把神臂弓取出來罷。”

那領頭面色一變,道:“那是軍中絕密!”

顧延章毫不退讓:“此時取來用了,若是山下來了援兵,還能撐到援軍抵達,若是不取,這火頂多能撐兩刻鐘,火勢這般大,山下必然會知道此處有敵襲,這幫北蠻絕不會再往前行,十有八九,會選原路返回,他們把這火一滅,援兵未至,別說我們的性命不保,這神臂弓也將落入敵手!”

那領頭還在猶豫,顧延章已經懶得再理會他,而是徑直朝着那一百餘名兵士喝道:“誰用過神臂弓,出列!”

零零散散的,走了兩三人出來。

又有一個在隊列里小聲道:“俺給神臂弓上過弦……”

“上過弦、摸過弓的,一併出列!”

顧延章令道。

又有兩個人踏了出來。

幸好……

幸好不是全然沒有人用過!

顧延章轉過頭,點了四十名民伕,指着停在一側的二十輛騾車,對他們道:“將這二十輛騾車裡的東西卸了,手腳輕一點!”

騾車上還貼着封條,被釘子釘得死死的,眾人最後是用砍刀給砍開的。

箱子一開,首先看到的是厚厚的七八層油紙,揭開油紙,一張張弓身長三尺三,弦長二尺五的神臂弓,泛着森森的冷光,便映入了眼帘的。

很快,一百架神臂弓便從騾車中被一一取了出來,顧延章從一百一十二名兵士中選了一百人,又把民伕叫過來,一一給他們配對,一個民伕供應一個兵士,協助給神臂弓上弦。

神臂弓用的乃是木羽箭,長數寸,頭尖處磨得極為銳利。

許多兵士都是頭一回見到這軍中利器,在幾名用過的人的指點下,笨手笨腳地適應着。

在一旁猶豫了半日的頭領終於看不下去了,他搶過一名兵士手中的弓,站在前方,大聲道:“看着我怎麼使!”

他取了一根木羽箭,上好弦,對着十丈遠的地方的一顆大樹,扣動了牙發扳機。

“篤”地一聲悶響,隨着那根木羽箭飛也似的射出去,那棵直徑足足有一尺半的大樹,被從中射了一個對穿,而那箭只露出小半根木羽尾巴,正“嗡嗡”地顫動着。

一箭之威,竟強勁至此!

怨不得這被稱為神兵利器!

這一廂兵士、民伕們在努力學着如何使用神臂弓,而在對面的騾車卻發出陣陣撞擊聲,而火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小了下來。

雖然看不到,可顧延章也猜得到,這是北蠻在車的另一面滅火。

這數百人都是身披暗甲的精銳,明知行跡暴露,下山便是死,絕不會再飛蛾撲火,果然選擇了原路返回。

顧延章上前,大聲喝道:“諸人聽我號令,排成三列!”

兵士、役夫們整齊地排好了隊列,緊張地調試着手中的神臂弓。

顧延章看着前方騾車那逐漸變小的火焰,把手中的汗水擦掉,站到了隊列的前頭。

他的心砰砰直跳,然而這一回,卻是緊張中帶着興奮。

這等蠻兵怕是死也想不到,奇襲途中遇到的一隊再普通不過的押運輜重的隊伍,其中居然會有這樣多具神臂弓罷。

隨着“嘭”地一聲響,最後兩輛騾車被幾根又長又大的樹榦捅掃到山坡下,對面數十名正在滅火的北蠻也終於露了頭。

顧延章張口喝道:“第一列,齊射!!”

三十三根木羽箭一齊射出,匯成一條箭雨,一頭扎向了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