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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湊過頭,看來看去,覺得都喜歡,選了半日都選不定。

季清菱上前跟着她看一回,覺得盒子里的東西雖然稱不上精緻,也能入眼,想到家裡有幾個小丫頭,又有一個廚房的嬸娘,又見剛剛撲到的那花燈看起來十分精巧,不是百十文錢能拿下來,估計是那小販用來壓陣腳的,難為被套走了他還這般和氣,竟把箱底的東西翻出來給秋月選,索性對他道:“小哥這簪子賣不賣的。”

那小販忙道:“怎的不賣,姑娘要買,我也不收貴,都是我自家在屋裡做的,一根二十文——這是桃花木,同那些爛木頭不一樣,一根我都要花上半日才雕得出來,意頭也好!”

季清菱笑着點點頭,對一旁秋月道:“莫選了,回頭回家慢慢看,都是你的!”

那小販見她半點價錢都不講,又驚又喜,又抱出一個盒子,道:“姑娘看有沒有中意的,送一個給你!”

說著把那木盒蓋子給開了,只見裡頭坐着二三十個玩意,都是雕的刻的十二生肖,惟妙惟肖,憨態可掬,比起那些個簪子,更要有趣。

季清菱看了看,一轉頭,見旁邊秋露看得眼睛都亮了,顯然是十分喜歡的樣子,便問道:“這個怎的賣,我一齊買了。”

那小販不想今夜竟做成個大買賣,喜不自禁,忙把價報了。一時秋露上前還價給錢,他便把東西包了,連盒子一併給了秋月、秋露二人提着。

逛了這半夜,眼見時間不早,季清菱便要打道回府,幾人一齊往西小院行去。

因不着急,諸人都是且行且停,躲着人群賞燈,正走到一處行人寥落的地界,忽見對面迎來三個人,都是尋常布衣打扮,其中打頭一個懷裡摟着一個小兒,那小兒正哇哇大哭。

抱着小兒那人不住在哄,又許糖葫蘆,又許紙面人,誰曉得那小孩哭得更是厲害了,還不住掙扎,要從他懷中跳下來。

那人哄了又哄,見是無用,黑着臉便要嚇唬,說一聲“再哭把你送去喂大蟲!”把那小孩嚇住了,結果抬頭一看,對面站着七八個路人。

他往抱着小孩往旁邊讓了讓,不想懷中那小兒臉上掛着淚,被他言語嚇得面色蒼白,驚得往一旁側頭,正好一眼看到了秋露,指着秋露手裡的一件玩意,鬧道:“小狗!要小狗!”一面叫,一面又哭。

原來秋露喜歡那盒子中的一個小狗兒木雕,問過了季清菱,正拿在手中把玩,不想今夜上元,條條街道燈火通明,被那小孩兒看個正着。

小兒愛頑具,最是正常不過,他鬧着要,抱着他的那人喝止不住,便舉起手打了他一屁股,這一下倒好,不僅沒有把哭給止住,反而叫那小孩哭得更大聲了。

那小孩不僅是哭,還手腳亂蹬亂打,往那人臉上腿上招呼,口中鬧道:“要爹爹!打你!!”又哭,“要小狗!”

後頭人見季清菱幾人往這邊看,上前幾步,把那一人一孩給擋住了,又催那抱着小孩的快走。

季清菱本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見了那幾人的動作,更是心中生出疑心來。

那小孩身上衣着甚是華貴,可抱着他的那幾人打扮卻非仆非親,說話行事也古古怪怪的,再看那小孩一味哭鬧,跟着的幾人不管是哄是勸,口氣都是兇狠多過親和。

她輕輕拉一拉一旁的秋露,道:“送過去看看。”又使了個眼色。

秋露機靈,笑着走了過去,也不走近,只離了幾步路,對擋着的兩個人道:“小孩子喜歡,也不值幾個錢,便給他玩罷。”

她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長得又小,那兩人雖是面色警惕,聽那小孩鬧得厲害,卻也沒用力攔着。

秋露見狀,走到那小孩面前,把手中木雕小狗遞了過去,笑道:“小娃別哭,小狗給你玩。”

那小兒得了狗,拿在手裡捏着,破涕為笑,嗲聲嗲氣地道了謝,又把手伸出來,道:“要姐姐!”

秋露伸出手去要抱他,口中問道:“你是哪家的小哥兒?姓什麼呀?”

那小兒剛要答話,抱着他的那人忙地把人託了托,又往後退了兩步,對秋露道:“多謝小娘子好心了。”說著抱緊了那小孩,帶着人急急往前頭走。

到了此時,也不用秋露再回來回話,季清菱連忙指着那幾人,對旁邊的鏢師道:“煩勞幾位幫着攔一攔。”

這一回季清菱帶了四個鏢師出來,聽得她這般吩咐,立時有三人往前追了過去。

對方雖一心要快走,卻因那小兒又鬧又蹬,被拖了一拖,沒多遠就被三個鏢師攔住了,幾人在前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就動起手來。

那三人不過是尋常身材,又有一個手中抱着孩子,一對一,哪裡對付得了魁梧壯碩、氣力大的鏢師,全然是被壓着打,挨揍了幾下,當前那人把懷中小孩往鏢師身上一砸,撒腿就跑,另兩人見狀,胡亂踢打了幾下,跟着也跑了。

鏢師怕傷了小兒,等小心翼翼扶接了,再要追上去,一出街角,外頭人山人海,哪裡還尋得到。

季清菱帶着秋月秋露跟了上去,那小兒被那人這般半空中一摔,牙關咬得死死的,頭上都是汗,眼睛裡淚珠子轉來轉去,竟是沒有鬧,反而手裡死死攥着狗雕,小小的胸膛起起伏伏的,顯然是嚇到了。

秋露上前輕輕掰他的手,又問道:“你是哪家的小孩?”

那小兒不說話,隻眼淚不住往下流。

季清菱見狀,去秋月那處拿了一隻貓兒木雕,上前幾步,俯下身子在那小兒面前晃了晃,道:“這個給你,不怕,壞人都跑了,下回他再來,你就拿狗兒貓兒砸他。”想到方才他叫爹,又問,“你爹爹在哪裡?咱們去尋爹爹。”

也不曉得那一處觸動了那小兒的心思,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把抱着季清菱的大腿,把臉貼在上頭,也不說話,只貼着哭。

這小孩也看不出多大,他抱着季清菱的腿不肯放,秋月秋露要上前去把他手拉開,皆不奏效,實在無法,只得叫一個鏢師去尋了巡鋪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