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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節卻不曉得,在內室之中,他口裡風華自蘊,文武雙全,氣度非凡的少爺,正把自家姑娘抱得死緊,半點舉重若輕的風度都沒有了。

顧延章只曉得湊到心上人耳邊,輕聲道:“清菱,今日殿試我得了狀元!”

門一關,同剛才相比,片刻之前他還是自持內斂,不過一息功夫,整個人都不同了,眼睛亮晶晶的,直直盯着季清菱的雙眼,道:“總算沒叫你白費力氣!”

他已是只會笑。

季清菱實在是跟着歡喜,只她知道這一天一夜在宮中待着,又要作文,又要等唱名,站坐不寧,便是鐵人也吃不消。

她雖極好奇殿中之事,更好奇今日趣事,可相較起來,卻是更心疼自家五哥,是以也不問別的,只道:“累不累?今日站了多久?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還是想去洗一洗再回來歇一會?”

又道:“吃食是現成的,隔間已是給你放了水,一會幫你叫人進來幫着沐浴好不好?”

顧延章在宮中草草吃了東西,其實半點也不餓,他甚都不想吃,只想同懷中這一個小傢伙溫存,猶豫了片刻,不知想到什麼,臉色登時紅了。

“清菱……”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柔了下來,笑道,“我今日得了狀元!”

季清菱也跟着道:“我曉得。”又望着他的臉,輕聲道,“五哥辛苦了。”

顧延章的嘴角微微地翹了起來,老老實實地小聲道:“不辛苦,我也不曉得是怎生得的。”又道,“今日不曾當殿念誦前三的文章,我不知道旁的人做成什麼樣子。”

話雖這樣說,當著季清菱的面,他卻是半點也不遮掩自己,語氣之中帶着三分的自信與自得,道:“不過我的文章挑的角度甚好,寫得也極順手,內容用辭又是同先生斟酌了許多次的,寫的時候我便覺得,若是不出意外,今次當是有一個前三。”他說著說著,難得地有些得瑟,道,“誰曉得這一屆一個能打的都沒有!竟叫我得了狀元!”

他這一副面孔,若是叫旁的士子看了,十有八九就想要打人。

季清菱聽得直想笑,只是見他並不答話,只得又問道:“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顧延章慢慢地搖頭,復又道:“清菱……我今日……得了狀元……”他吞吞吐吐的,臉卻是越來越紅。

自他進門,這一句話已是重複了三遍。

季清菱此時甚是興奮,也未有察覺,只一味點頭,腦中還在盤算次日要做的事情。

要同家中僕婦一一交代了,因五哥得了狀元,今後更要慎言謹行,越低調越好。

狀元的名頭確實好聽,可實際在出身上,也不過比旁的人高上半個品級而已,也只有放榜到授官這一陣子會出盡風頭,當真得了官,無論是州縣同僚,還是衙中胥吏,也許會高看你一眼,卻不會有人因此而特意給予寬待。

這一榜狀元的作用是在授官之時,也是在出頭之後,等到為宰做相,便是相得映彰了。

此時此刻,五哥甚都沒有,又是在京城,多少達官顯貴,這區區一個狀元,說出去好聽,可認真論起來,當真不算什麼,便是楊平章與范大參此等高官,二大王三大王這等龍子,平日里也要小心謹慎,更何況自家這一府暫且連官身都沒有的人家呢?

從前里不被人關注,只要稍稍注意一些,便不要緊,可今時不同往日,多少雙眼睛都盯了過來,一個疏忽,便要被有心人看在眼裡。

除此之外,還有各色雜事。

上回尋中人去找的人也得催着快些帶來,旁的不算,秋月、松節他們幾個,還是一口薊縣口音的官話,在他處倒是無所謂,如今也要盡量想辦法入鄉隨俗,免得出去辦差,旁的人聽不清他們說話。

還有大柳先生那一處。

她想了想,抬頭道:“五哥,我先叫人送個信給大柳先生。”又道,“先生如今還未歇下,只等着你的音訊!”

顧延章忙拉住她,道:“我已是着人去送信了,旁的也都打理妥當了,你且不用着急。”又道,“清菱,我今日在宮中處了一天,身上甚是不舒服……”

季清菱以為他要尋人沐浴,便道:“我去叫人進來。”

顧延章哪裡肯放她走,只捉着她不放,道:“清菱,我今日得了狀元……”

季清菱終於察覺出兩分不對勁來。

顧延章縱然吞吞吐吐,還是把話說了出來,道:“好容易金榜題名……清菱……我想你今日幫我洗一洗……”

季清菱驀地一呆。

一旦說出了口,顧延章便不再猶豫,反而膽子肥了起來,道:“今日我得了狀元,你幫我洗一洗,就當做獎賞,好不好?”

季清菱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膽氣這個東西,從來是你降我升,顧延章見她這個模樣,越發地理直氣壯,道:“若是你不喜歡,不若……我來幫你?”

季清菱終於晃過神來,連忙搖頭,道:“五哥你在發什麼胡話!”說著連忙要掙開他,又道,“我去叫松節進來!”

“叫他做甚!”顧延章忙把她摟在懷裡,半點也不肯放,道,“哪有夫妻洗澡,叫外人進來的!”

他一面抱,還一面把頭埋在季清菱的頸畔,又湊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就是幫我擦一擦身,如今咱們這樣正經夫妻,婚書也早拿了,六禮也走過了,下個月你就及笄了,好容易我得了個狀元,只是擦一擦身,你也不肯嗎?”

季清菱只覺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這傢伙抱得實在太緊,還要拿那一管聲音在她耳朵邊上又低又輕地說著話,環來繞去,叫她竟有一種莫名其妙地羞恥感。

被他又哄又勸,不由自主地,季清菱便點了頭。

等她回過神來,兩人已是一同進了隔間。

浴桶上頭加着大大的木蓋子,一揭開,還冒着騰騰熱氣。

顧延章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衣襟上,也不說話,只拿一雙眼睛定定望着她,好似在說,怎的還不幫我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