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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推官已是細細查問過涉案之人,侯大與舟子只知道自家沒見過吳三,何六娘子一口咬定吳三寅時中已經出門,富商自述那幾日自己一直在附近縣中收購贛橙、茶葉,並沒有回贛州。

當然,那富商總有一些空檔時間是沒有人證的,又因他總在附近縣鄉活動,其實要回贛州城,也並不需要花費太多功夫,如果說他要以此來證明自家是沒有嫌疑,卻也難以叫人信服。

再說二告何六娘與那兩個男人素日***。

何六娘自陳自家乃是被人下了迷香,才難以自抑,就這般着了歹人的道,所謂的***、私娼,全為污衊,自己清清白白,除卻吳三,並無半個丈夫,便是後來同那富商好上了,也並未有任何首尾。

——然而這話又被富商給推翻了。

因吳三出了事情,富商還未來得及同何六娘通氣,便被吳三家人擒住了,又扭送前往州衙。他多年行商,頗有積財,並非沒有見識的小商小販,知道那吳三泰半凶多吉少,自家極有可能被捲入了命案。

如果是尋常的案件,也許能想想辦法脫身,可這命案,卻是沒有那樣簡單的。又兼被一路送來的過程中,吳三家人甚是兇悍,短短的一程路,那富商竟是被打吐了好幾次。

他知道自己乃是外鄉人,極害怕一個不好,就要被吳三家人打得半死,索性自請收押,不敢再回客棧住,只等這邊案子一了,便要回鄉,至於何六娘,他也不要再理會了。

因早有了覺悟,田推官問話,問什麼,他就說什麼,十分配合。

照那富商所說,他這一回全然乃是被何六娘所誘惑勾引,自家把持不住,這才受騙上當。

何六娘說她家中頗有人脈,能幫他在贛州城內以低價收茶葉、贛橙,又說自家年輕貌美,不嫌棄那富商乃是鰥夫,願意嫁與他。

何六娘端的是貌美,那富商許多年來,甚少見到她這般容貌身材的,尤其某一回見面,她穿一身水紅色的小裙,嫩色的抹胸,出去尋他,那腰簡直同水蛇一般,胸是胸,腿是腿的,叫他半點也推拒不了。

“睡過了。”

那富商老老實實交代。

因是出了事情,他也不瞞着,索性直說了。

原來那富商其實並沒有娶何六娘的打算,只想借她家裡頭在贛州城內的關係,幫着自己擴展人脈。他口頭雖然是答應了,可並不准備兌現,他同吳三做過生意,拿定了對方好臉面,又同何六娘有了兒女,絕不肯合離的。

他早打定主意,反正睡了也白睡,出來這樣久,同何六娘睡一處,又能幫着自家做生意,又能省一回下窯子的錢,世間哪裡去尋這樣好的買賣。

據他所言,何六娘之所以不想同吳三在一處,是因為吳三一則沒本事掙錢,家中許多基礎,又有兄弟姐妹幫襯,還有積財,這都做不起來,每日只會走街串巷,賣些小東西,半點用都沒有。

還有一個,則是因為吳三房中不行,何六娘嫁與他多年,幾乎形同守寡,家中兩個兒女,也不曉得是怎的才懷上的。

——這是富商所供。

而那兩名男子說的話,則與那富商不謀而合,只說何六娘其實收他們並不多錢財,只是看中他們房中厲害,而那一日確實點了香,卻不是迷香,而是助興的香。

不止這一次,其實從前兩人同何六娘在一處時,也常常點。

蓋因三人每回總是一齊同睡,何六娘為著更盡興,總要有些新鮮玩意、物什才好。

不僅如此,三人同睡時,起初總在卧房何六娘同吳三的床榻之上做那三人夫妻,後來便轉移到院中、堂中、乃至廚房、廂房之中,按着何六娘的說法,那樣才“新鮮”。

而這一回,三人先是去房中拿了許多東西出來,才在堂中行的事。

那兩名男子直喊冤,只說自家乃是合奸,不是強姦,再則全是為何六娘所誘,才一時迷了心竅,只求從輕發落。

——這是兩名男子所供。

田推官照着兩名男子的口供,去何六娘同吳三房中搜尋,果然找出來許多房中玩意,同那兩名男子說的一一對應上了。

顧延章還在細細推敲案子的宗卷,不想王廬已是匆匆自外頭而來,急急道:“通判,有一婦人抱着衙前獅子不肯放手,又有幾人慾要上前將其拖走,如今州衙外頭指指點點,衙役無奈,本想要驅散,偏那女子以頭搶地,已是磕出血來,觀者一片嘩然,群情激動,只要州中開堂速審。”

他急得滿頭是汗,直道:“我已問過州衙上下,這個案子乃是原來州中田推官所接,他請了病休,不若先同那婦人說了,把人打發回去,待得田推官回來,再做處置?”

王廬話剛落音,許明已是攔道:“切切不可!”

他害怕顧延章一時分辨不清,當真聽了王廬的話,把那何六娘打發回去。

這般行事,被有心人看在眼裡,少不得要被傳出州中,叫上下百姓都覺得新來的通判沒本事,連個案子都不敢審。

然而他話才說完,便見顧延章點了點頭,又對那小吏道:“今日丑時一刻開審此案,你去着人把吳三家中兄長、何六娘子家中父兄親眷請來。”

那小吏先是一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般,應了聲是,立刻退下了。

王廬卻是大驚失色,忙道:“通判,這案子怎能下午便開審?!如今屍首未見,推勘官、仵作也未有什麼線索,當堂審案,也只能拖一拖而已!這是來後頭一回審案,務要找些容易審得出彩的案子,才好在州中立起威來啊!”

王廬這話確實沒錯,這是顧延章接任通判之後,頭一回審案,若是審得不好,少不得要被州中百姓議論,一旦起步沒有做好,給他們留下了庸碌無為的印象,以後在想重新樹威,便千難萬難了。

哪一個新官上任之後的第一例案子,不是千選萬選,挑那些容易審得成績的!而像這一回何六娘的案子,無頭無尾,也沒有什麼證據,當真要審起來,最容易叫人不服氣。

然而顧延章卻是不甚在意地道:“無妨,我且看一看,這案子倒還不是很難。”

他這般自信滿滿,然而手下兩個幕僚,卻是難得地默契對視了一眼,俱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擔憂。

王廬自不必說,便是那許明,也有些心慌起來。

這樣一個案子,顧延章要怎的審?

究竟年歲還小,莫不是從前一路太順,不曉得其中厲害?

對州官來說,審案子也許只是依律辦事,可你辦了,也要別人信服才行,若是判的結果州中百姓俱是覺得不妥,鬧出亂子來,無論是監察御史,還是走馬承受,可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且不說一封奏章,便能叫一個通判誠惶誠恐,若是當真引得刑部注意,叫人重審此案,一旦翻案,三年磨勘,便要變成四年五年。

這對官員來說,延長磨勘時間可是比殺了他們還要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