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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封邱門附近,因為剛好卡在內城與外城之間,又不靠着宣德門、東華門、西大街等地,距離內城着實是遠,是以賣不上大價錢。

然而現下位置不好,並不代表以後位置也不好。

她細回想了一下曾經看過的各類記載,好像其中提過一句,便是在慶元八年,也是僖宗亡故的同年,京城突發大火,封邱門附近商鋪、民居付之一炬,其地正好當時有一個州北瓦子,是處“繁茂尤盛”,與潘樓街也“不遑多讓”,因這一場火,宗室大戶“損失慘重”。

僖宗便是當今天子膝下唯一的子嗣了,這一位繼位之後,在位約莫三十年。

按着日子算,天子剩下的時日不會太多了,往後推,最多一二十年,房屋商鋪的價錢總歸是會慢慢漲上去的。

想到這裡,季清菱已是十分動心了。

她面上不露聲色,同那中人沿路看了幾處房屋,當場便敲定了一處離內城近,方便顧延章上朝的地方賃下來,又給了定錢,兩邊簽了契紙,講定暫租三個月,按月付房錢。

找好了暫住的地方,季清菱便留了松節上街去尋人來打掃房舍,又命人回客棧,慢慢把大件行李先行運過來,自己則是跟着中人去了封邱門。

圖紙上那房子說是在封邱門左近,其實是在封邱門與新封邱門之間,距離新封邱門更近,已是快靠近外城城門了。

那中人見季清菱吩咐丫頭數從封邱門過來要多少時辰,曉得瞞不過,索性閉了嘴。

等到得地方,果然格局不錯,門戶開得大,裡頭三進的廂房,當中一處極大的天井,裡頭栽種些花草,因沒人打理,生得野上了天,藤蔓攀得滿地都是。再往後頭,則是一個大園子,果然有老樹,想來原本種了些名貴的花木,因為沒有專門的門園子在此,已是死絕了,只有兩牆月月紅,紅紅白白黃黃粉粉,滿地落英,正開得燦爛。

又去看了屋子,建得倒是不錯,只多年沒人住,裡頭塵土積得足有三層厚了。

季清菱便問那中人道:“原來的主人為何不賃出去?”

中人笑道:“他家姓姜,在金陵城中是出了名的世家,老主人二十年前還是翰林學士,後來因事犯了忌諱,得罪了那一位。”

她一面說,一面遠遠指了指黃色那一叢月月紅,隨手在桌子上寫了一個“慈”字,才道:“他家搬回金陵之後,老翰林斷斷續續病了好些年,時好時壞的,好的時候甚事沒有,壞的時候卧床不起,最後年前突然一場病,就沒了,本還指望着能起複,打算回來住,聽說是要進京教授皇子,誰曉得竟沒有那個命。”

中人把事情交代了,還不忘打補丁,道:“得罪那一位,是後來在外任官的時候,在京城這宅子里住的一二十年,可是事事順利,並無半點毛病!”

季清菱聽了,也不是很在意,重新看了看地方,又問了價錢,因她自己不會說價,象徵性地壓了壓價錢,便拿了圖紙,說回去同家中夫君商議。

除卻這一處,她還拿了另幾處的房舍的圖紙,言語間是買不買無所謂的模樣,那中人揣度她的心思,只以為這生意成不了了,連一直端着的笑都有些疲軟下來了。

這一處地方因為地方大,價錢還不算便宜,關鍵是偏,着實不太好賣,金陵那邊給中人的銀錢很是不少,她同當家的帶了一二十撥人過來,倒是有看中的,一問價,都覺得雞肋,最後一個都沒有成。

眼下這個,看着又是成不了的樣子了。

季清菱自然不曉得對方腦中的念頭,她拿了幾份圖紙,回到客棧,對比了半日,等到晚間顧延章回來,才將幾張早挑出來覺得不錯的拿給他看。

她又特別點了點封丘門那一處,先把從中人口中說的話簡單複述了一遍,道:“看着地方倒是挺舒服的,我想着如今雖然封丘門着實是偏,可按着遷入京城的人丁,數目是一年比一年多,以後說不定外城會擴到哪一處——便是咱們住的這西大街,三十年前,不也一樣偏僻得很嗎?”

又問道:“五哥今日去中書門下候旨,裡頭怎麼說?我看明日休沐,若是有功夫,咱們一起去看一回,早些把房屋買了,也得了一事。”

顧延章白日裡頭只遞了文書,按着如今朝中的排***到他覲見,至少也要五六日,是以並不着急,只每日去點個卯便行了。

他雖然得詔升了官,沒有陛見過,將手續全數完成,便不用上朝,是以倒是一時有些閑工夫,聽得季清菱這般說,便笑道:“都聽你的,若是那屋舍不錯,咱們快些定下來,這一二天,便能抽出點功夫來去先生家拜訪一回——我已是讓人去送了信,正等着那一處回復,你不是總念叨着那一個柳姐姐?未必我下一任在京城,趁着如今離得近,便多多坐一坐,聊一聊,免得當真外放了,就少有機會。”

季清菱便回道:“上回接到信,說是柳姐姐已是有了身孕,算算時日,估計再過一二月就該有小寶寶出生了,她那夫家聽說是父親早亡,母親早已改嫁,並沒有什麼長輩在,如今正住回了先生家裡頭,我想着等咱們這邊落定下來,先生那邊甚時方便了,便要去看看。”

她說到柳沐禾有孕,表情甚是可愛,皺着鼻子皺着眉,好似多苦惱的事情一般。

顧延章忍不住柔聲問道:“這是怎麼了,有了小寶寶,難道不是好事?”

季清菱也說不上心中是什麼感覺,先是點了點頭,再搖了搖頭,道:“好是好事,只我看柳姐姐的信……”

她說到此處,便住了嘴,並不打算把自己同密友間的私話拿來同顧延章說。

顧延章滿腔心思全放在家中這一個身上,根本不在意什麼“柳姐姐”“柳妹妹”信中寫了什麼,卻是想着,孕育子嗣,全是鬼門關前走一遭,若是清菱有了身孕,此時懷胎八月,又該是什麼情況,想着想着,竟是頭臉出了一層汗,有些不敢再多思量下去。

十八,會不會還是太早?

這一個念頭才浮起來,他就不禁打了個寒顫,只覺得嘴巴都發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