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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信名聲在外,柳沐禾難得得見,自然不會蠢到只問解簽,便道:“請上師相一回面,另有簽文要解。”

季清菱便轉頭道:“柳姐姐,我有些事,且走開一回。”

又對着智信行了個禮,一面說,一面站起身來,果然往外頭走了。

柳沐禾猶豫了一下,沒有攔着。

季清菱帶着秋露、秋爽兩個丫頭回了方才的廂房,秋爽見她只坐回原來的位子上喝茶,並沒有半點要緊事情的模樣,忍不住喚了一聲,又問道:“夫人可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

季清菱還未說話,秋露已經輕輕拉了拉秋爽的袖子,搖頭道:“在外頭莫要多言。”

秋爽有些莫名,只好閉了嘴。

季清菱在房間裡頭喝了兩盞茶,才吩咐秋露道:“去問一問,看看柳姐姐的簽解完了未曾。”

秋露領命而去。

過了片刻,她匆匆回了房中,回道:“禪房裡簽已是解好了,正要請姑娘過去。”

季清菱這才把茶盞放下,重新回了禪房。

智信大和尚依舊坐着,見季清菱來了,微微頷首,指了指面前的蒲團。

柳沐禾已經不見了蹤影,想來也是走開了。

季清菱坐了下來。

她方才並沒有求籤,此刻更是沒什麼好問的,想了想,為免尷尬,便道:“請上師幫着算一回出行罷。”

她話剛落音,後頭一個小沙彌便上得前來,把一旁的白紙同筆墨挪了過來,請道:“請女施主留字。”

季清菱提筆隨手寫了一個“通”字,又把紙張輕輕推了過去。

智信大和尚將那字放在面前,只看了一息功夫,便道:“女施主此趟許是將有些大波折,未必能順利成行。”

說完,他抬頭看着季清菱,似是等着她問話的模樣。

季清菱便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謝,站起身來,行了個禮,出門而去。

她這一廂倒是走得利索,卻叫禪房裡頭攔之不及,愣了半晌。

坐在蒲團上的智信大和尚心中數了百下,才站起身來,看了看外頭,對着一旁的小沙彌道:“去瞧瞧是不是沒人了,若是沒人了,去把知客叫過來。”

小沙彌果然出門探頭望了片刻,快步往外跑了去。

不多時,方才接待季清菱二人的知客匆匆走得進來。

智信大和尚把禪房裡頭的小和尚都打發出去了,才皺着眉毛道:“頭一個姓柳的,問子嗣婚姻,我已經照着答了,只後一個,卻是單問了一個字,又只問出行,我拿話來牽,她也不搭,走得卻是快,是以什麼都沒能說。”

那知客登時皺得臉都苦了,跌足道:“這可如何是好,銀子都全數收了!”

智信大和尚道:“收了多少,退一半回去便是。”

知客臉色極黑,道:“都已是進了肚子的東西,如何還能吐出去。”又道,“罷了,我且自去想辦法罷。”

果然出得門去。

季清菱自是不知道禪房之內的一番後續,她帶着兩個丫頭回了廂房,果然柳沐禾已是在裡頭歇着,卻是不只她一個,還有中午在亭子當中遇到的那一個美婦也一併坐在其中,正同柳沐禾說著話。

見季清菱進得門來,她半點也不怕生,先是站起來福了福,接着便笑道:“見過娘子。”

伸手不打笑臉人,季清菱便也回了一禮,這才轉頭望着柳沐禾,輕聲問道:“時候不早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柳沐禾點了點頭,同那美婦打了個招呼,與季清菱出門而去。

等到得車廂裡頭,季清菱不由得好奇道:“今日廂房中那婦人是誰?”

“說是京城人士,自稱叫做萍娘,來此地求姻緣子嗣的。”柳沐禾並不放在心上,只隨口回了一句。

她雖是說著話,卻有幾分心不在焉的模樣。

季清菱今日特地讓出門去,便是想着問命問話,許多事情,旁人不便聽,此時見柳沐禾表情,只覺得有些不對,忙問道:“今日同那智信大和尚問簽,可有什麼回話?”

柳沐禾勉強一笑,道:“都是些敷衍人的話。”

季清菱立時就住了嘴,不再多問。

柳沐禾想了一會事情,一抬頭,便見季清菱一臉憂慮的模樣,忍不住嘆道:“叫你擔心了,實是我不中用。”

季清菱連忙搖頭,道:“怎的是這個說法,同你又有什麼干係了?”

柳沐禾深深吸了口氣,道:“我也不曉得說什麼了,家裡頭這樣多的兄弟姐妹,叔伯姑嫂,人人婚事都是順順噹噹的,家裡頭連聲爭吵也無,不用旁人操半點心,偏生是我,頭一回嫁給了王瑣,他家好幾個兄弟,個個都靠得住,只他一個……這便罷了,可以算得上我運氣不好,可如今,已是第二回嫁人……”

“三郎他性子已是極好,為人也體貼,事事同我商量着來,算得上是難得的好人了,本以為以後一切都會順順噹噹的,誰曉得孩子又沒了……”

她面上雖是笑着,那表情卻同哭也沒有兩樣,又道:“上回家裡頭老太太特來尋我說,她見得多了,頭一胎保不住的,後頭幾胎,也未必能順,叫我早做打算,又同我說了兼祧的事情,我當時已是覺得十分不好,卻依舊不放在心上,只今日……是不是問題出在我自家身上,才會事事都不好……”

季清菱越聽越覺得這話不像,也不曉得方才那智信大和尚同對方說了什麼,再顧不得旁的,立時就打斷道:“姐姐這是被什麼東西迷了心竅罷!”

“子嗣本就是說不準的事情,多少人頭一胎不穩,後來照樣兒女俱全,大夫說的話你不去聽,作甚去聽一個路都沒多走過幾步的老太太的!況且哪有這樣挑自家毛病的!”

她越說越急,只覺得眉毛都要燒起來了,道:“姐姐如今父母俱在,六親俱全,杜官人也是個靠得住的,三十齣頭,就在京都府裡頭做推官,將來自是前途無量,這還罷了,又曉得尊重你,體恤你,這樣多的好處,你不去看,偏要去看不好的,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又柔聲安撫道:“柳姐姐,你且安下心,和尚說話,有些都是嚇唬人的,你若是聽得進去了,反倒自己磨自己,倒不如松下心來,杜官人又不催,也不急,你們夫妻二人拿定了主意,這有什麼好怕的,老太太到底是個老人,許多事情執拗,只當耳邊風,吹過去就不要理了,難道還跟她去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