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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參知政事有三人,范堯臣、孫卞、石逢賓。

范堯臣自不必說,力主朝政,深得天子器重。

而後頭兩個,石逢賓已是快要致仕的人了,只是擺着看而已,並不頂什麼用,只那孫卞,年近五十,正當壯年,若不是回鄉丁憂了三年,如今也當是朝中中流砥柱之臣了。

顧延章聽得許繼宗介紹,道了聲謝,心中卻是不免有些狐疑。

這孫卞孫參政,看着竟似有幾分眼熟。

然而沒讓他想太久,儀門官便宣他進殿了。

趙芮坐在龍椅上,等顧延章行過禮,立時示意立在一旁的小黃門把一份奏章遞了過去,道:“顧卿,這是江南西路發回的軍情。”

顧延章一愣。

江南西路怎麼會有軍情。

等到看完那一份奏章,他更是面上難忍震驚之色。

趙芮黑着臉道:“因不滿原先延州陣前獎賞,又被裁軍,吉州民變了。”

說一句民變,其實還是好聽的,事實上這是兵變。

樞密院年前要裁軍,因不好動鎮戎、永安這兩處精銳,禁軍更是不敢擅動,便把大力往那廣信軍中使,旁人還不要緊,最要緊的是,裡頭不少都是吉州人,被遣回了鄉中。

兵變民,既無地,又無產,沒了從前的謀生之道,若是其餘地方倒也罷了,偏生是吉州那個地界,本就民風彪悍,又因前兩年又蝗又旱,本該負責安置兵士的州中,壓根沒有能耐再去作為,只能招了極少部分在州中應差,其餘的便隨意打發了些田地。

被裁兵士本該是有一筆撫恤銀子,應是逐月下發,只不知為何,吉州連着好幾個月沒能發出,兵士們本就一肚子火,誰曉得上衙門討錢不成,吉州知州、通判盡皆避而不見,挨了十多天,一怒之下,索性揭竿而起,直接把州衙給掀了。

駐守州城的都是自己人,連力都沒費,便把城給佔了,這還不算,乾脆聯絡舊日同袍,把隔壁撫州也給打了下來。

撫州知州喚作呂復簡,是個蠢材,通判叫陳刻辭,是永安公主的駙馬,更是只曉得吃軟飯的,被人攻到城下,又見城內軍士嘩變,連動都不敢動,全數投降了。

“朕已是點了陳灝去吉州、撫州平叛,因想着你曾在贛州撫流民,其中多有吉、撫二州之民,陳灝便薦了你一同南下,你意下如何?”

口中雖是問着“意下如何”,可趙芮那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了。

***

且不說這一處突發民變,再說杜檀之回到家中,因是心中有了主意,便不再着急,一心等着機會,好同杜老太太說清楚。

他這一廂只是多等了幾日,卻是不知,京城裡頭已是影影綽綽,傳開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自杜檀之吩咐了下人,姑子自是不能再似從前那般隨意進門,可杜老太太雖然身體不太好,腳卻沒斷,自然可以出門,她閑了幾日,甚覺無聊,便自去慣去的坊間聽戲,誰曉得竟在那一處遇到了往日常上門來同她說話的靜賢師太。

兩邊自然少不得打一通招呼,坐在一處說話。

杜老太太正覺得近日少見對方過來說話解悶,正要問,卻見那師太一臉同情之色地看着自己,口中念一句佛號,問道:“老夫人近日想是心中着急罷?”

“着急什麼?”杜老太太奇道,心中已是生出了幾分不妙。

靜賢師太詫道:“老太太竟是不知道?你家中媳婦去大佛寺燒香,正正遇上智信大師,得他幫着相了面,又解了簽。”

這幾個月以來,杜老太太也算是聽過不少經法,更是聽靜賢師太等人說過不少大師們的故事,哪裡會不曉得智信是誰,更曉得這一位如今已是甚少出山,連忙口中念一聲佛,道:“好大造化!”

靜賢師太見她這個反應,面上同情之色愈濃,又道:“雖是如此,大師卻是出家人不打誑語,雖然不甚好聽,總歸也叫家裡頭能早做準備,老夫人如今得了這信,不曉得是個什麼打算?”

杜老太太聽得十分莫名,問道:“究竟是個什麼信?”

靜賢師太驚訝道:“老夫人竟是當真不知?”

“當真不知,師太莫要瞞着老婆子了。”杜老太太把屁股下頭的椅子挪得近了些,道,“到底是怎的回事?”

靜賢師太嘆一口氣,做一副惋惜的模樣,道:“好似是被過路人聽到了,說是智信大師給您家中媳婦相了面,說她這一輩子是子嗣艱難的命格,叫她多多行善,看是否能改一改命。”

杜老太太如同被人當頭一棒,敲得眼毛金星,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靜賢師太還要加一棍子,又道:“說是當有一子一女,卻是俱不能養住……”說著看着杜老太太,小聲道,“如今不少人都知道,咱們這個圈子裡頭四處都傳開了,我原是以為你知道了,心中不樂意見外人,才讓人把門給堵了。”

杜老太太哪裡還能說話,只抓着靜賢師太的手,道:“此話當真?”

靜賢師太不躲不閃,只道:“我也是聽旁人說的,你若說有假,不如早些回府問你媳婦,莫要叫這謠言亂傳。”

杜老太太再無心聽戲,腦子裡頭嗡嗡作響,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又問道:“我甚時不見客了?”

靜賢師太奇道:“我前幾回上門,你家中僕婦說你這一陣子有事,再不見客的。”又問,“你家這門上的事情是誰管着?”

她這話問得居心叵測,杜老太太一聽,不要多久,就想得歪了,只覺得這當時柳沐禾不願意叫她聽得外頭這般話語,心中火氣登時騰地就冒了起來。

這個毒婦!

仗着管門上事,竟敢隔開外頭的話,不叫她這個做長輩的知曉,這是篤定了自己孫兒一個大男人,不會去關注這等事情,便由她一個人獨瞞了罷?

自己不能生,還不叫丈夫生!

難道要杜家跟她一併斷子絕孫么?!

這般想着,杜老太太再坐不住,立時回了家。

柳沐禾卻是不在家中。

坊間傳聞並非虛言,可不管什麼流言,當事人往往是最後一個知曉的,柳沐禾便是今日才從一名長輩口中知道了這事,因杜檀之正在衙門裡頭辦差,她又不願意讓祖母為此勞神,焦灼之下,無法可想,只得去尋了季清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