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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州、撫州民亂,顧延章眼見就要跟着陳灝去平亂,身上千頭萬緒都需要打點,相比起來,柳沐禾這點事情,當真是不算什麼了。

季清菱並不想讓他分心,只道:“是柳姐姐那邊,不要緊,師娘正在理着呢。”又道,“五哥當真要去平亂?什麼時候出發?我這就吩咐她們收拾行李。”

一面說,一面要去喊秋月。

聽得“柳姐姐”三個字,又聽得柳林氏正在打點,顧延章便不再去管,口中道:“先不着急,一會再說。”又上前兩步,扶着季清菱的腰,把她帶到了一旁的軟塌上,

兩人挨着坐了下來。

季清菱見顧延章神色,幾乎立時就猜到他要說什麼,只溫聲道:“五哥,此趟你回去江南西路,乃是平民亂,差事要緊,自然不能帶我,我在京城裡頭,師娘離得又近,又在天子腳下,只要謹守門戶,不會有什麼麻煩,況且手頭攥着銀錢,下頭十好幾個人管着事情,哪裡過不得舒服日子,半點不用擔心的。”

又抿了抿嘴,微微皺着眉頭道:“只是那陳灝好生可惡,你又沒有在廣信軍中任職,更不像他一般識得軍中將士,連吉州、撫州都沒有去過,不過扶了災民,災民又不是今次叛亂的軍士,不管怎麼輪,都輪不到你嘛!”

顧延章不想讓季清菱不高興,便把事情往好的地方說,只柔聲道:“他估計也有好心,廣信軍中兵士甚是雜亂,吉州人最為抱團,雖是彪悍,卻也講義氣,我好歹撫了小半年災民,其中多少有叛亂兵士的親故舊人,且不論這些,從前我也幫着搭過手,能把後方轉運好生打理了,想着這些,才薦的我罷——也算是個立功的機會了。”

季清菱哪裡聽不出來其中之意,也不想拂了他的用心,便輕輕“嗯”了一聲,道:“這一路且要順順利利,旗開得勝,最好陳灝當真得力,不要打起來,就能把人給勸降了……”

又問道:“五哥,若是此次不裁軍……”她一面說,也曉得自己這話天真,便閉了嘴,不再往下,只復又問道,“若是此次乃是楊平章主持裁軍,怕便不會有這一場禍事罷?”

顧延章點了點頭,道:“平章在軍中威望,非旁人所能及……只怕這一回要被人借來生事,等大軍開拔,朝中想來有得鬧了。”

季清菱自是知道範、楊兩黨的矛盾,更知道這一回陳灝薦了顧延章一同去吉州,少不得叫兩黨中人議論紛紛,只他如今人微言輕,沒有拒絕的資格,就算明知受了任命,多半要被人誤會身上的會不會印着楊姓,可天子御口欽點,也沒得選。

她這樣想着,面上免不得露出了几絲心疼的味道來。

顧延章便把她抱過來,輕聲道:“不要緊,我也是想去,從前雖然在轉運司中做事,到底同如今不同,這回名正言順管事,雖是容易叫人誤會,可也能得好處——總不能只想吃肉,不願幹活罷?便當做有舍有得好了,總歸是得多過舍。”

季清菱乖乖點了點頭,道:“聽說是轉運副使,應當不用上陣的罷?我回來時想了想,往年平民亂,三月五月也有,兩年三年也有,只不曉得這一回情形怎樣,能早些安定下來最好,若是不能,你叫人回來通個信,家裡頭要早些將冬日的衣物送過去。”

又道:“可惜我兵法是不成啦,只會紙上談兵,幫不得忙……”

十分懊惱的樣子。

顧延章聽得她這知情知意,又帶着幾分天真的話語,心裡頭越發地捨不得,只輕輕捏着季清菱的手,道:“只要不出什麼意外,多半便不用上陣,你莫要擔心,陳灝已是向天子請旨,調保安軍去平亂,吉州人雖然鬧騰得厲害,卻也出不了大亂子,我自是安全得很。”

又道:“就要盛夏了,你在京城裡頭挨不得熱,冰卻是不能多吃,我自會叫下頭人盯着,只你自己也要老實點,莫要成日悶在家中看書,總要多多出去走一走,逛一逛才好,找師娘她們說說話也好,或是帶着人出去看看景也好,等我回來,若是聽說你日日躲在家裡頭,是要罵人的。”

季清菱乖乖地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嘆道:“我在家裡頭舒舒服服的,五哥在外頭卻是這般辛苦……”

顧延章卻是柔聲道:“我在外頭辛苦,正是為了你在家裡頭舒舒服服的,若我辛苦了,你還要辛苦,那又還有什麼意思。”

又輕聲問道:“上回我讓你收起來的契書同圖紙,還在不在?”

季清菱應了一聲,便要站起來去拿。

顧延章把她拉住了,只護在懷裡不肯放,又道:“這回我去得久,還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若是家裡頭有什麼大事,銀錢不湊手了,或是想要買什麼大東西,便拿那契書去大豐行,那圖紙裡頭的紅色的字便是號令,能將我爹從前存在那一處的金子取出十中之一來。”

復又交代了某某色去某某行,某某東西能換某某物,某某處能取某某,等等。

季清菱知道這是在以防萬一,也不去說那等推來辭去的話,只一一記下了,心中早暗暗下了決心,要是當真有了什麼不好,便要將這些產業全數捐獻出去,當做求個功德。

她心裡這樣想,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笑道:“五哥將家中底子都給我管了,若是我把不穩,全數花光了,將來可不許罵人。”

顧延章只看着季清菱,微笑道:“錢財都是身外物,等用光了,我自會想辦法填回去。”

又道:“人都是你的了,哪裡還有功夫計較這些。”

季清菱被他冷不丁這一句話,齁得嗓子都要癢了,只抿了抿嘴,輕輕地“嗯”了一聲,才道:“五哥甚時要走,我這便叫她們幫着收拾行李。”

她再不好意思這般坐着,果然把秋月叫了進來,吩咐尋衣服,又把秋露叫了進來,要她收拾藥材藥丸。

顧延章便復又坐回了書桌前,看他的宗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