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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百姓多愛養狗,卻是為了守更,而京城府第中的貴人們,也常養些狗狗貓貓的,閑時作為消遣。

顧延章從前就聽說過,後宮之中,張太后同楊皇后都愛養貓。濟王趙顒曾經在前者壽誕之時,送過一隻長毛,色白黃的獅貓,那貓兒不能捕鼠,卻是姿容嫵媚,叫聲酥嗲,極得太后貴愛。

有一回那獅貓走失了,宮中遍尋不得,還勞動京都府衙幫忙在坊市間找尋,後來鬧得大了,被御史台接連奏本大參特參,將天子罵成狗,後來倒是又在宮中找回來了。

貴族中人,養貓養狗、養魚養馬的都很多。

然而養鳥的……

也不是沒有,卻一般都是鸚鵡、八哥,要其能口吐人言,才能物以稀為貴。

從潭州到京城,哪怕是馬不停蹄,也要走上大半個月,此時盛夏,兩隻鳥兒跟着車馬長途跋涉,光是途中要耗費的人力精力,都不在少數,若是只為了送普通的動物,倒還不如直接在京城裡頭買。

除非這兩隻胖鳥能說人語……

可無論是鸚鵡還是八哥,之所以能說話,鳥喙幾乎都要比尋常鳥兒更長更大,才裝得下靈巧的舌頭。像眼前這一隻一般,鳥喙小小的,拿一粒松子仁放在旁邊,好似都要比它們的嘴尖大,這般的鳥兒,能說話嗎?

還是說,這其實是做一個“青鳥殷勤為探看”的意思在裡頭?

這般想着,顧延章瞥了一眼張定崖,又把心中這個念頭給推翻了。

且不說定崖兄有沒有這個心思,憑他這個武腦子,應當還想不到這樣的典故上頭……

張定崖卻是渾然不覺,只指着那兩隻上躥下跳的胖鳥,樂呵呵問道:“好不好看?買的時候那店主人家就說,這東西圓球似的,頂頂討人喜歡,無論是姑娘家也好,婦人家也好,沒有不愛的,擺在家裡頭,逗弄一下,也能做個消遣,雖然不會說話,卻比那鸚哥還要有意思!”

又蹲下身子,去撩那鳥,笑着道:“妹妹在京中一個人,甚是孤單,倒不如有兩隻鳥兒陪着,嘰嘰喳喳的,也怪有趣的。”

顧延章這才認真打量起面前的兩隻鳥兒來。

毛絨絨的,兩隻小眼珠子黑漆漆的,正撲扇着翅膀歪着腦袋往外頭看,左張有望的,看起來活潑異常。

“店家說,這鳥兒在他家裡頭豢養了好幾代,全不怕人,也愛乾淨。”

張定崖唯恐自家尋的禮不受這個兄弟待見,又急急地解釋道。

顧延章只得又湊得近了研究一回。

這樣來看,單論長相,確實是怪可愛的。

長着這樣一張臉,又有這樣的神態,縱然不會說話,好像也不是很要緊的事情了。

只是有沒有意思……還得清菱說了才算……

至於清菱……才不會被這些東西的表象所迷惑!

心中泛着酸味的顧延章,早忘了曾經自己送的白肚黑螃蟹,比起這兩隻鳥兒不曉得遜色了多少倍,若是單論給姑娘家送禮的功底,顧、張兩位,其實着實是一對兄弟,兩人半斤八兩,誰也沒本事笑話誰。

***

雖然心中含酸,顧延章還是把張定崖送的兩隻白黑相間的小胖鳥同着自己的家書一併往京城送了,少不得在信中解釋幾句那鳥兒的來歷,又問“喜不喜歡”,再問家中那一位,自己當否給她添幾隻獅貓、獅犬,或是漂亮的魚兒養來玩。

等到土儀、家書、鳥兒等物一一送了出去,此處大軍終於整頓完畢,三千保安軍作為先鋒,另有潭州廂軍充當主力,拔營而起,直奔廣源州去了。

這一回的平叛並不像原本預計的那樣簡單。

吉州說是亂民造反,其實本質上乃是廣信軍中被裁的兵士揭竿,他們若是留在吉州、撫州二地,本就是從小生於斯地、長於斯地,一旦朝中帶兵殺到,裡頭都是從前鄉里舊識,總歸不好肆意妄為。

兩州原本清凈,雖然不如京畿大州繁華,卻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挨了一年多的天災,朝中的救濟從未斷絕過,更兼顧延章在贛州撫流民,更是讓鄉民返鄉之後,各自也有了些余錢去討生活。

這一番叛軍揭竿,其實當真數起來,並不是很能說服百姓,倒要被父老鄉親勸,畢竟刀槍不長眼,尋常人,誰又願意打仗呢?

有了這些前提,官軍勸起降來,也容易許多。

也是因着這個,原本陳灝並不是特別緊張,反倒胸有成竹,認定只要三千保安軍在手,只要派得一二將領進城勸降,也許都不用怎麼打,便能把叛平下來。

然而形勢卻是變得很快,亂民竟是舍了本州,徑直朝着廣南而去。

此時所有情報都是隔山隔水而來,其中底細,暫未知曉,只他們若是當真取了廣源州,一則廣信軍本就在那一處駐守了許多年,熟悉當地環境,二則該地盛產金礦,若是佔了地方,往東又是賀州、往北是邕州、宜州,兵械充足,糧食也夠,駐守上十年八年的,一個不好,還能躲進深山裡頭。

而更麻煩的是,一攪和進了廣源州,說不得便會引起交趾觸動。

大晉同交趾這幾年一直摩擦不斷,礙於北蠻那一廂的事情,朝中並無力氣同它計較,可若是有了吉州這一支知己知彼的生力軍在,單純叫交趾借來生事已是麻煩,到得最後,若是被裁晉兵投了交趾,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且不說這一廂陳灝、張定崖領着南征平叛之軍日夜兼程,又有顧延章居中轉運,大軍三程並一程,自湘水轉靈渠,轉眼已是到了廣西。而京城之中的季清菱,依舊是半點不知道,旬月之後,會有兩隻白毛鳥兒帶着“張大哥”的心意而來。

她此時正在杜家同侍疾的柳沐禾說話。

杜老太太並不蠢,相反,她是個極為精明的老太太,能計會算,帶着十分鄉人的狡黠。

她為杜檀之、為杜家計算的時候錙銖必較,一絲一毫也不願意放過。

不管是李家的那七萬貫的脂粉錢、天波門左近的院子、滑縣的五十頃地、李家那一個婦人給自己二兒子續的香火,還是柳沐禾家的大儒背景,漫天人脈,她都不捨得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