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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這一廂慈明宮中,張太后忙着心疼這一個堂弟,另一廂的仁明宮裡,楊皇后卻是也有客人。

她娘家長嫂鄭氏坐在下首請罪,認錯道:“是小九不懂事,被那些個人慫恿着,跟着一群人張嘴就胡說,誰曉得正正就他說的時候被張舍人家的小郎君聽得了——當時就挨了一頓打。”

“回來也不敢怎樣,自己憋着又尋了日子去道歉,也是無用——昨日流着兩管鼻血回得來,臉上腫了一大片,才是再瞞不下去了,老實同家中交代了,我想着您在宮中想來還未得知,怕要惹事,只好趕緊進來。”

鄭氏話語中帶着幾分惶恐,復又道:“也不曉得怎的才好了,實在怕拖累了您這一處,將來若是叫聖人……”她頓了一頓,偷偷看了楊皇后一眼,才小心問道,“要不要我帶着小九去張舍人家負荊請罪一回?”

楊皇后一面聽,一面只覺得自己牙根都泛着苦味,一口才烹出來的香茶咽下去,半點品不出滋味不說,明明茶水是熱的,卻帶着整個人連心底里都透着涼意。

她張了張嘴,本想要說些什麼,復又咽了回去,好一會兒才道:“小九也要好好教一教了,歲數不小,正該認真好進學才是,不要成日同那些宗室子弟攪在一起,咱們家好歹也要出一兩個有能耐的,不然將來便是給了差事,也扶不起來。”

鄭氏唯唯諾諾,卻是又問道:“那張小郎君那一處?”

楊皇后宮中還躺着一個病得死去活來的皇子,心中憂慮異常,實在沒有力氣再去管這一攤子事——若是當真趙署沒了,今後的日子,就算不得罪太后,也就是這樣了。

她咬一咬牙,勉強道:“小兒間的事情,莫要鬧得大了,裝作不曉得便罷,你要自去上門,倒把事情掀得出來。”

兩個婦人坐在一處,殿中氛圍竟是有些慘淡。

鄭氏看着楊皇后,着實是心酸。

都說天子是九五之尊,皇后就是母儀天下,可這母儀也得看對着誰。

太后活得又久,娘家又得力,自家又厲害,當初管丈夫就管得服服帖帖,如今管兒子更是不在話下。

偏偏娘娘出身只是尋常,娘家搭不上手,自家腰桿也挺不直,說話都是氣虛的。

這種時候,若是天子擋得住,好歹也給掙回幾分面子來,可天子也不是個硬氣的。

雖說娘娘眼下許諾什麼將來給差事,可屆時能不能給,又是給什麼,差別可是大了去了。

鄭氏不敢想自己丈夫兒子比得上張待、張瑚的待遇,只要能有個十中之一,已是要燒高香了。

她心中難過,也不好說,因自家生的兒子惹了麻煩,又是知道如今宮中情況,更為忐忑,生怕說出什麼話來火上澆油,只得閉嘴。

楊皇后也是又煩又惱。

眼見趙署身體好一日壞一日,折騰了這樣久,御醫天天圍在床邊,也沒見好,反倒是癥狀添得越發多了。

便宜兒子看起來要活不久,丈夫又是不能生,若非老天開眼,恐怕只能過繼了。

既是一定要過繼,與其坐而待斃,等着朝中大臣爭出個結果,倒不如早些自己挑一挑,尋個知道感恩的,能叫自己過個囫圇晚年。

楊皇后這念頭由來已久,自趙署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御醫們束手無策之後,她就開始琢磨起來了。

只是這話卻不能同天子說。

趙芮貴為天子,於子嗣上頭這般可憐,好容易得了個兒子,養到這樣大的歲數,又要沒了,今後也不能再有,如何能接受?

楊皇后不會蠢得在這個時候去忠言逆耳,引得天子記恨,可私下裡頭該準備的也該準備起來。

她小聲交代鄭氏道:“你叫兄長幫着看一看,宗室裡頭哪一個血脈近的小兒脾性好,打聽了人名來,下回進宮再同我說。”

鄭氏不敢多問,只好點頭。

楊皇后細細又把要打聽的東西再說了一遍,方才讓娘家嫂子出宮。

***

鄭氏進宮的時候,也是李萍娘準備出門的時候。

因為時間太過倉促,李程韋派出去的人,並未能帶回來太多有用的消息。

季清菱同顧延章二人行事一慣低調,有交集的也就是那幾戶人家,知根知底的更少,顧延章雖然算是個名人,可同他來往密切的,實在也不太多,俱是官宦人家,與李家不是一路的。

臨得上馬車了,李萍娘也只知道金梁橋街那一處住的乃是一戶官員,戶主姓顧,如今不在家中。

她吩咐人把那一盒子歙墨收拾好了,行到半路,特意又拐去買了幾盒子上好的桂花糕、雪片糕,都是估摸着十來歲的小姑娘應當都愛吃,讓那店家包好了,方才繼續行車。

生意做得越大,人脈、本錢就越是要緊。

尋常人用勞力來討生活,稍微好一些的,用腦子來討生活,到了李家這個階段,已是用銀錢同人脈來立足了。

越是到了這個時候,想要往上,就越是困難。

李萍娘從小就極得李程韋喜歡,被教得長大,自然知道眼下家中不缺銀錢,只缺人脈。

李家的出身,實在是太低了,想要魚躍龍門,也實在是太難,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機會,都不能放棄。

她是李家的女兒,只有李家好,她的日子才好。

李萍娘這一回過來,只帶得兩個小丫頭,並兩個車夫,旁的人僕從一個都沒有,等到了地方,叫下人去敲門遞了帖子。

季清菱很快就得了消息,一時有些莫名。

一般的大鋪子送東西上門,少有聽說叫東家兒女幫忙送的,又不是小門小戶的生意,昨日那珍寶閣,一看就是巨賈才開得起的。

然而人都到了門口,帖子也遞了,又是別人親自送的東西,自然不好拒而不見。

她讓把人帶去了東廂房,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緩了片刻才過去。

等到跨步進去,對方聞聲站起身來,兩人眉眼一遇,正要互相打招呼,卻皆是愣了一下。

季清菱吃了一驚。

廂房當中這一個所謂的李姓東家的女兒,並非十三四歲的小女兒家,其實是個二十來歲的婦人,相貌長得極好,穿戴也是上佳。

最重要的是,這是個熟人。

正是上一回她同柳沐禾去大相國寺時,偶遇過兩回的美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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