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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義府進門的時候,不過是未時二刻而已,等到他從裡頭出來的時候,已是過了申時。

他一面走,一面道:“你且回去罷,不用送了,你與你娘今夜便收拾了東西,明日一早我自會着人來接,這一處地方莫要住了,亂得很,若是再有其餘混子過來,你們也躲不開。”

那月娘走在前頭,聽得他這般說話,並沒有回答,只上前扶着門,一個門栓抽了半日也沒有抽開,又回頭猶猶豫豫地眼神看着楊義府,道:“公子……這般勞您破費,月娘卻是不知何以為報……奴家也無一技之長,家中更無產業,只有個不爭氣的爹,這樣多銀錢,若是將來還不上……”

楊義府走上前兩步,笑道:“多大點事,你只當這樣多銀錢,在我看來卻不算什麼——我家中本是大名府中人,也頗有些資財,這一回來京城全為了赴考,我爹娘素來疼我,錢財是給足了,此番幫一回手,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又道:“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既是施恩,便未曾圖回報,只盼這一科能因行此善舉,得個好甲次,將來外放得官,也有個好差遣便罷!”

那月娘聽得雙頰緋紅,只拿眼睛痴痴望了過去。

楊義府見得對方眼神,好似光着的腳板底被公雞尾毛連着撓了好幾下,連站都要站不穩了,只恨不得立時便把自家貼上去。

他復又往前一步,道:“等我走了,你便同你娘把這一處門關好了,今日憑誰再來,也不能開門,明日一早自有人取了我的信物過來,你認得准了,兩人再一同跟着走。”

他一面說,一面低頭周身找了一回。

——腰間玉佩、荷包是不能給的,汗巾這等貼身之物也是不能給的,若是將來不小心被熟人看到了,如何能辯解?

楊義府尋來尋去,沒有一樣是合適的,想了想,只有這一身衣衫不是家中備的,最為安全,伸手便把外衫下擺一扯,扯下一幅布料來,又當著對面那人,將一幅布料撕做兩半。

他揚了揚其中一幅布料,道:“你只拿着這一半,明日自有人取另一半來尋你,你對得准了,再跟着人走。”

又道:“若是不放心我的人,你可先同……”

那月娘已是連忙攔道:“奴家哪裡有什麼不放心!奴家一個光身,又無財,又無能,家中只有負累,若不是公子救我,此時早進了那腌臢之處,不曉得是個什麼下場,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她一番話說得又體貼又小意,滿臉都是紅暈,聲音嬌滴滴的,嗲得幾乎能掐出水,復又用含羞帶怯的眼神看了一下楊義府。

楊義府心癢得不行,到底知道眼下不是時機,便把手中的半幅布料遞了過去。

那月娘伸手來接,本只是接布料,卻是不曉得為甚,那拿布料的纖纖玉手,卻是不小心握到了楊義府拿布料的手上。

兩隻手碰到一處,她彷彿吃了一驚,“呀”的叫了一聲,手一抖,似觸了火一般,急急收得回去。

楊義府只覺得握着自己手的那一隻手掌雖有些粗,好在到底是少女,手心極軟,聯繫到對方的出身,倒也不嫌棄,況且兩人手碰在一處,那等偷情一般的快感,叫他心下美滋滋的,猶猶豫豫把手往回縮了縮。

那半幅布料便孤零零地掉在了地上。

楊義府連忙彎腰伸手去拾,才碰到那布料的角,卻發現對面人也低頭來撿,兩人的手復又摸到了一處。

那月娘過了好一會,才站起身來,紅着臉整了整鬢髮,欠了欠身,道:“奴家失禮了。”

楊義府雙手托起那布料,道:“是小生的錯。”

兩人便眉目傳情一回,好半日才依依惜別。

楊義府出得門,站在門口催着月娘鎖門,一面咂着嘴回味了好一會那極刺激的感覺,方才一臉蕩漾地往外走。

到了這一時,他也未有粗心大意,只行到外頭大街上,尋了一個極近的,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雜貨鋪子,進去挑了點東西,等着對方算賬的時候,彷彿不經意間問道:“今日聽得巷子裡頭鬧得好厲害,卻不曉得那一家母女是個什麼來歷,怎的招了這樣厲害的混子!”

那算賬的是個夥計,順口回道:“哦,你說的是巷子裡頭那姓胡的一家子罷?聽說是家中遭了災,來京城投親的,只沒找到那一戶親,家中當家的反而被人哄着去了賭坊,欠了百十兩銀子,被人追着討債吶!”

楊義府又追着問了幾句,把對方說的同胡月娘說的對了一遍,雖有些小出入,大致卻都對得上,這才將一顆心全數放下。

他回到汴河上,尋了自家那個等着的親隨,分派道:“我此時回署衙點卯,你去一趟桑家瓦子,在那處尋個偏僻乾淨的小院落,馬上就賃下來——多使點銀錢不要緊,要緊是凡事都只好叫中人幫着出頭,莫要給人曉得你是哪家的。”

他這一處交代完,便趕回衙署點了卯,晚間等到人回來,細細問了一回。

對於楊義府來說,院子大小、布局、陳設都是其次,最要緊是僻靜,且要離自家衙署近,方便時不時便能趁着白日間過去——畢竟下午他下了衙就要回府,這是半點也瞞不住的。

次日一早,他自派了那親隨拿着自己信物去尋胡月娘,幫着對方搬家,雖坐在衙門裡頭,卻心心念念都是那蜂腰與鼓鼓的前襟,只恨不得半日都不要等,此時便過去同對方滾做一處。

楊義府雖然得官三年多,可考功尋常,並未得轉京官,是以百官朝會時,他卻是得閑留在此處,滿腦子俱是想着那等不乾不淨的偷摸之事。

做女婿的日子過得這般風流瀟洒,做岳丈的范堯臣,此時議了一早上的朝政之事,連水都沒能喝上一口,眼下正立在崇政殿中,皺着眉頭聽黃昭亮與天子頂牛。

“陛下,臣以為詔令顧延章回京,應是越快越好,不能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