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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終究不同水利,戰爭有更多複雜的因素。

前方細節究竟如何難以一一得知,眾人只知道,戎狄誓要在這次的戰役中討得便宜,所以籌謀多年舉傾國之力揮軍南下。這是兩國間這些年來第一次真正的的對抗,蕭硯在前方必是艱難。

齊戎之戰曠日持久,開始有別有用心的人在朝中傳言,說這場仗之所以拖延到現在,是因為睿親王養尊處優貪生怕死,在前線畏敵不前失機縱敵所致。

起先這議論只是竊竊,後來發展成為有人公開上奏給皇帝,指責蕭硯延誤戰機。連皇帝也開始動搖,考慮應該撤下蕭硯統帥之權召回京城。

南懷珂查訪得知,原來最早一封dànhé的奏疏出自台院侍御史陸惟。

“王爺一定不能回來,恕屬下直言,就算死也要死在戰場之上。”睿親王府的門客之一,洪兆京率先開口。

王府的外書房裡,南懷珂坐在蕭硯慣常坐的位置上,一手手肘放在扶手上,一手按在案上,側身閉目沉思。

桌前站了幾位最得她和蕭硯信任的謀士,洪兆京道:“就算是主動談和平息戰事也是不可取的,除非大捷,否則王爺無論如何在眾人眼中都是敗北,睿王府的成敗在此一舉。王妃,千萬去信要讓王爺撐住。”

“我何嘗不知,王爺亦深知此道。”南懷珂閉眼慢慢道:“從來仗就是不好打的,奈何從前潘家誤國,想不到戎狄已壯大到可與我大齊一較高下的地步,實在出人意料。”

“皇上若真聽信陸惟等人妖言惑眾將王爺撤回,那……”

“陣前換將不利軍心,瑚親王已諫言陛下不可草率,暫時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屬下還是覺得擔心。”

南懷珂睜開眼說:“洪先生,眼下棘手的不是這個。”

“王妃的意思是……”

“台院侍御史陸煒,他是皇后的人。”

“戰事持久是有的,只是有這些人在皇上耳邊慫恿挑撥,皇上一定會漸漸失去耐心。”

南懷珂點頭。

洪兆京搓了搓手,與旁人嘀咕幾句做出總結:“王爺在外頭打仗,咱們要在裡面替他肅清內患。”

“正是,雙拳難第四手,戰場上的事情鞭長莫及,找你們來就是要你們群策群力想個法子,先在朝內治住這般人。”

“王妃想要的是……”

“我要陸煒永遠閉上嘴,連那些跟隨他的人一起,也要皇后閉上嘴。”

“在陛下面前,陸煒就是皇后的嘴,只要解決陸煒就能事半功倍。”另一人道。

“不錯。”

眾人沉默,片刻有人說:“陸煒此人也算清高磊落,名聲是素來很好的。投靠皇后無外乎是墨守立長的舊規,若能勸服他為王爺和王妃所用……”

“不妥。”南懷珂斷然否定:“正因為他聲名在外使他的話在皇上面前頗有分量,這樣的人認準死理,他認為嫡子繼承皇位是對的就是對的,絕不可能輕易改變。”

洪兆京道:“事情到了這一步,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不坐上皇位難保將來性命,所以不能讓王爺冒一點風險。”

“是,所以陸煒此人……我要你們想盡一切辦法摧毀他,不留痕迹的摧毀他,讓他在皇上面前再無信用可言。便算他是聖人,有礙我們的利益就是頑疾徹底除之。”

“他這樣的人往日必定小心謹慎,一時之間恐怕難查隱秘。”

南懷珂用指節敲了敲桌面,將自己案前一張紙往前一推,洪兆京拿起與其他人傳閱一番。

“這不是……”

“辦法我都想好了,你們只需要奔走落實。五天之內,如果陸惟還在繼續上奏,我就唯你們是問。”

南懷珂將話挑明,也就是這些人無論用什麼法子都要完成她交代的事,索性她已經將陸家上下查了個遍。從陸惟的老母親有哪些疾病,他老婆討厭哪位同僚的夫人,一直到他最喜歡哪個侍妾,兒子又有幾名妾室,家中有多少口人,廚房裡有多少廚子,零零總總全部都調查了個一清二楚。

幾名謀士要做的,就是在這之上加以潤色。

在南懷珂給出期限的第二天,城裡有一名廟祝因發放gāolìdài強硬索債逼得百姓賣兒賣女家破人亡而被官府抓捕。

這種和尚不事君王不拜父母,卻有錢放貸腦滿腸肥,本來就是可惡至極。正趕上犯事被人捅出來,所以被判趕出京城地界,永不許再進京城。

此事告一段落,沒想到四天後卻有人一封奏章告到皇帝案頭,說台院侍御史陸惟徇私枉法藏污納垢,膽大包天竟在天子腳下大行阿黨包庇之罪。

朝中嘩然,皇帝信任陸惟因此以為誣告,立即派人去查,沒想到反而佐證了指控的罪名!

原來京中廟宇甚多,那胖頭和尚所在的廟香火併不特別旺盛,那麼和尚何來那麼多錢放貸?原來是他背後有人。

那人頗有身份,平日不便為這種事出面,但財動人心不得不鋌而走險。那人想了個法子,由他出大部分錢,胖頭和尚出剩下的錢,一個放貸一個逼貸,一向相安無事,卻不想和尚窮凶極惡鬧出人命栽了跟頭,恰巧被南懷珂查到了。

而同這和尚共謀的不是別人,正是台院侍御史陸惟的小公子。

上下賣個面子的事情千百年來屢禁不止,府尹知曉真相後並未叨擾小公子,而是悄悄告訴了陸惟以示攀附之意。

陸惟雖然清高,可是自己的兒子不能不顧,所以順水推舟說了一句:“既是犬子,府尹看着辦,我什麼都不知道。”

府尹當然不能抓人,所以壓下了胖和尚的供詞後火速將人送出京城。現在一經人指證,反而坐實了陸惟的罪名。

言官御史為獨立機構,糾察dànhé百官、天子也不例外,現在賊喊捉賊豈不是天大的笑話。陸惟幾十年的好名聲毀於一旦,自然是沒臉再留任御史,只好告老退隱。

陸惟既走,皇后只能再找人上奏,可是重新尋得一個合格的領頭人何其難辦,她便傳話陸惟,要他推薦一個人選。

這不是難事,陸惟也希望可以仿造舊制由嫡子承襲帝位,所以欣然答應,並很快給出了一個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