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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周東平不聽勸,他細細地分析道:“他第一首詩寫得太過漂亮,考生無人能及;第二首詩如果撇開八股詩的因素,水平也是很高的。這兩首詩拿出去讓人評判,評價絕不會低。如果他的算學再得高分,整張試卷就太漂亮了。你想遮也遮不住。要知道府案首前三名的試卷是要全部張貼出去的,到時候他只要一看案首不如自己,那是一定要鬧事的。”

“學政趙大人第一場府試是在湘省,第二場取道粵省,第三場到咱們這裡,到時候正是府案首張榜之時。他這麼一鬧,必然會引起趙大人的注意,要知道他可是第一場的第一名,足夠引起重視。到時候趙大人把卷宗一查,一頂執判不公的帽子你是跑不掉的……”

“別說了。”周東平不想再聽下去了,這種忠言,讓他聽起來格外刺耳。

“不會出現你說的這種情況的。”他冷笑一聲,“他一個農家子,念書不過幾年,灕水縣也沒有幾個像樣的先生,他的算學水平能高到哪裡去?五題算學題,做出前面兩題已很了不起了。”

“可要是所有的考生都做不出,他也不比誰差呀。”李一同道。

“放心,那個吳語謀,老師在京中以算學而聞名。這些題別人做不出,不意味着他做不出。”周東平胸有成竹地道,“另外,第二名的梁先寬,是梁家人,他們家有兩三人都在戶部呆過,最重算學。他家學淵源,必然比那小子強上不少。”

李一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先寬第一場的文章雖說寫得也不錯,但跟方少華、吳語謀等幾個相差不大,排在第三名的那位周致寫的文章比他還要稍好一點,但周東平卻取了梁先寬為第二名。

當時李一同還覺得奇怪呢,不過文人對於文章,各有喜好,反正幾篇文章相差不大,周東平覺得梁先寬那篇文章好,或者想向梁家傳達點善意,也是有的,所以當時他並沒有、也不好詢問原因。

現在看來,周東平把梁先寬取為第二名,動機極為不純,怕是早就打着利用梁先寬來壓制杜錦寧的主意。

要知道梁先寬是杜錦寧的同窗。要是他被取為案首,即便杜錦寧心有不服,也不好說什麼。他鬧騰着總不能把自己的師兄拉下來,自己坐上案首的位置吧?如果他那樣做,往後連人都不用做了,必然是走到哪裡都被人詬病,更不用說考秀才舉人了。要知道讀書人最重品行,品行不端傳出不好名聲者,主考官們是一律不取的。

所以,早在第一場考場結束後,周東平恐怕早就打算好了,準備在第二場考試中出這麼多算學題,而且把難度加大了。他正氣凜然說的那一番話,標榜自己公正正直,自己竟然還相信了他!自己呆在他身邊這麼久,竟然完全不了解他的真實性情?

杜錦寧的老師跟他有什麼樣的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竟然讓周東平把隱藏了這麼久的一面暴露出來了!

這麼一想,李一同不寒而慄。

默默地想着心思,他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勸解周東平,目光時不時地落在杜錦寧身上。

杜錦寧寫完兩篇文章,沒有馬上做算學題,而是坐在那裡摸着下巴蹙着眉頭,思考着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開考的時間是卯時,也就是現代的六點鐘。聽周東平訓話,磨墨抄題,花了一點時間,兩篇文章她大概只用了半個時辰不到,估計這時候才七八點鐘的樣子,擱在現代還沒上班呢。今天的考試是考到天黑才結束的,現在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來個小時,她如果用半個時辰把算學題做完,餘下的時間做什麼呢?

提前交卷,趕回去吃中午飯?

別開玩笑了。前幾次交頭卷的教訓還歷歷在目呢。那抓耳撓腮、望眼欲穿、坐卧不安、心急如焚的等人滋味,實在不好受。

古代的考生,即便像方少華、吳語謀這樣喜歡提前交卷的,都得等到離考試結束還有小半個時辰才會交卷,更何況今天考的是算學題呢?在現代的時候,凡是考數學,她那些同學可總喊着時間不夠用的。遇到一道難題,花上好幾個小時來解都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說,如果她九點鐘交卷,很有可能會在外面等到晚上五六點鐘才可以出去。八九個小時,她就在外面這麼傻等,估計所有人都覺得她有毛病。關鍵是她到了外面沒飯吃呀。

所以,在這裡磨時間,等下午點再出去?要不,先睡一覺?

這麼想着,杜錦寧朝上面看了一眼,見周東平面無表情地掃了自己一眼,她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還是吃過中午飯就出去吧。反正外面也有凳子坐,在外面等着,總比坐在這裡被周東平盯着好。

打定了主意,她低下頭去開始看起算學題來。

而她剛才的這一番舉動,讓周東平和李一同都誤會了,還以為她真被算學題難住了,皺着眉滿臉苦惱的樣子,似乎連第一道算學題都做不出來。周東平心裡暗自得意,李一同則隱隱為杜錦寧擔憂。

作為一個理工科的學霸型人物,杜錦寧在現代的時候數學成績還是挺好的。古代的算學題基本都是小學水平,最多有點初一初二的題,對她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可看清楚那五道算學題,她輕輕“咦”了一聲,朝周東平看了一眼。

他們書鋪在科考前都會把往年的題目印出來賣,她作為老闆,自然近水樓台,那些題目她都有做過。可今年不光試帖詩和算學題量變化挺大,而且算學的難度怎麼加大了許多呢?

她稍稍琢磨了一下這其中的道道,就將其拋在腦後了。反正所有的算計在她的實力面前,都是紙老虎,一戳就是一個洞洞,實在是沒什麼威脅力。

她提起筆,開始做起算學題來。

五題算學題是從淺到深的。第一二題跟縣試時做過的差不多,類似於雞兔同籠,她刷刷幾下就做完了。

比如第二題:“九百九十九文錢,及時梨果買一千。一十一文梨九個,七枚果子四文錢。問梨果多少價幾何?”

她稍微思忖片刻,就在紙上寫上答案:“梨有六百五十七個,共八百零三文錢;果有三百四十三個,共一百九十六文錢。”

第三題就有點難度了:“今有雞翁一,值錢五;雞母一,值錢三;雞雛三,值錢一。凡百錢買雞百隻,問雞翁,母,雛各幾何?”翻譯過來就是公雞每隻五文錢,母雞每隻三文錢,小雞三隻一文錢。現在給一百文,必須買回一百隻雞來,問公雞、母雞、小雞各能買幾隻?

她摸了摸下巴。

她倒不是被題目難住了。為了消磨時間,她有意將做題的速度放慢一些,好讓時間過得快一點。

可這情形,看在周東平和李一同眼裡,就是她被題目給難住了。

周東平忍不住又站起了身來,想過來看看杜錦寧是不是一題都沒有做出來。李一同比他還掛心呢,見他起身,也立刻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