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在說這些的時候頭微微揚起，眼神里流露出來的滿滿的都是尊敬，看得出，赫普勒斯在他們心中的地位確實非同一般。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的預言竟然來得如此之快。”卡琳說到這裡突然嚴肅了起來，“已經快要到了產生變化的時候了嗎……”

“變化？”艾倫問。

“嗯……就在差不多半年多以前，我們被他叫醒過一次。他告訴我們，有人拿到了一本詭異的魔法書，並使用了上面的魔法把他召喚了出來。”卡琳緊盯着艾倫說，“所幸的是，把他召喚出來的魔法跟你用的這個一樣，不是‘精靈枷鎖’，而是‘人靈契約’。”

“那是我的一個朋友偶然間撿到了那本書，又意外地看到了上面寫着的這段咒文。”

“但是赫普勒斯可不認為這是偶然。”卡琳說，“這個魔法他很熟悉，因為之前曾有人使用這個魔法召喚過其他精靈，所以赫普勒斯很驚訝，這次被召喚出來的人竟然是他……他還說，要不了多久，這塊大陸上可能要發生什麼不得了的變化。”

“是誰用過這個魔法？”

“是個很可靠的人……與阿爾瓦奧納，卡爾文斯和伊斯格爾一起封印了魔眼的雪琳.萊茲貝爾。”

“萊茲貝爾？”艾倫有些意外，難怪當時赫普勒斯在說起雪琳的時候一副很熟悉的樣子，“可據我所知，這個魔法不是被他們四人定為了禁忌嗎？”

“那是後來的事了。”卡琳笑笑說，“與魔眼的戰鬥可並不輕鬆，他們幾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那種無法癒合的傷口連伊斯格爾都束手無策，只能尋求我們的幫助。”

“也就是說，你們也參與了封印魔眼的戰爭？”

“是的，魔眼的行徑不僅傷害到了人類，對我們來說也是個巨大的麻煩。”卡琳說，“不僅僅是因為它破壞了植物，讓我們這些木靈失去了安身之所，更可怕的是，它殺死了太多人，有很多赫普勒斯來不及安撫的靈魂在魔力的驅使下附着在了火焰、狂風等不安定的自然元素上，變成了元素靈。雖然它們也屬於精靈，可是卻無法保持安定和冷靜，也沒有思考能力，只會一味地憑藉本能去搞破壞，永不停歇……這並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

“這確實很糟……”艾倫嘗試着想象了一下那種場景，點點頭說。

“不過由於我們沒有能力和魔眼直接對抗，所以只能力所能及地幫助你們。”卡琳聳了聳肩說，“那個黑漆漆的大傢伙是我們的天敵。”

“天敵？”艾倫一愣。

“沒錯。”卡琳點點頭，“它身上散發出來的邪念和惡意實在是太強烈了，我們幾乎無法直視它，甚至只要它出現在我們周圍，就算我們藏起來不現身它都能把我們迅速變成木妖。”

“木妖？”艾倫問。

“就是你們口中的樹妖和花妖。”卡琳說，“是我們的近親。”

“可是……”艾倫聽到這裡有些納悶，“木妖不是由於人類使用了‘精靈枷鎖’導致精靈墮落所產生的嗎？”

“這有什麼不同嗎？”卡琳笑了笑問，然後盯着艾倫說：“導致它們產生的根源都是這些惡念啊……而魔眼正是這些惡念的集合體。”

“惡念的集合體！”艾倫聽到這裡心裡一緊，隱隱約約明白了些什麼。

“那魔眼……”想起曾和老奧德里安討論過的關於魔眼的來歷，艾倫不禁喃喃道，“難道說……”

“正如你心裡所想的那樣。”卡琳緊緊盯着他，雙眼還有淡淡的光芒閃爍，明顯已經洞悉了他內心的想法。

“它也是由人類……”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不過艾倫還是有些接受不了，欲言又止。

“沒錯，造成這一切的都是人類，是你們自己。”卡琳一針見血地說。

艾倫愕然。

“憤怒，傲慢，嫉妒，貪婪，懶惰，自私等等……每個人心裡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這種東西，就像是有光的地方註定會有暗影，這是在所難免的。可是當這些惡念大行其道，成為一種普遍風氣而存在的時候，魔眼便自然而然地產生了。”

艾倫聽到這裡渾身開始止不住地有些顫抖。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魔眼會有人類一樣的四肢和身形，為什麼那隻巨大的獨眼會讓人失去理智，甚至發瘋，而且為什麼無論受到怎樣的傷都會漸漸癒合……因為它是人類的惡念在魔法的催化下所具現化的產物，而只要人類還存在，惡念的根源就不會消失。

“呵，上天選擇了人類作為這塊大陸的統治者，不知道看到現在這幅光景會是怎樣的感受。”卡琳笑了笑，還在繼續往下說，“人類是多麼偉大的一種生物啊……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命運還是偶然，你們創造了魔法，創造了精靈，也創造了這塊大路上的一切，讓這塊大陸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機……可你們太過輕視魔法的力量了，竟然狂妄到妄想利用它凌駕於自然和整個世界的意識之上……殊不知，它不僅是上天賜給你們的禮物，是讓你們過上安穩生活的工具，同時也是這個世間大大小小所有事件的見證人、審判官和執法者。魔法永遠都是公平的，不偏不倚，會因為你們的善念帶給你們恩賜，也會因為你們的惡行而降臨懲罰……魔眼，便是後者。”

“懲罰嗎？”艾倫聽到這裡苦笑了一下，“或許確實是這樣沒錯呢……”

“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戰爭帶來的可不止是爭鬥和死亡這麼簡單……魔法的力量會讓人的野心急速膨脹，會讓人迷失雙眼，會進一步把人性之中的惡放大出來，當然，也會加速惡念的聚集……當這些惡念積累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便以魔眼的形態出現了。”卡琳慢慢講到，“雖然魔法已經留給了人類足夠長的時間去悔改，去反思，不過在長達幾百年的時間裡，人類利用魔法所做的最多的事情竟然只有入侵、掠奪和殺戮，而並非互幫互助，共同創造更美好的明天。”

艾倫聽到這裡默然不語，因為就單從卡琳的這番話來看，這份懲罰確實是人類自己罪有應得。

“可是……”過了良久，艾倫才重新開口，“那些無辜的人怎麼辦……那些不該受到懲罰的人，卻要一起受到牽連。”

“呵，你還真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啊……”卡琳笑了笑說，“雖然你並不姓阿爾瓦奧納，但是你這一點當真是和吉爾一模一樣。”

艾倫一愣。

“誠然，魔眼作為魔法對人類施加的懲罰確實有些太過嚴厲了，畢竟人心向善者還是大有人在的，這部分人不該受到同樣的對待。”卡琳說，“而且如果放任魔眼這樣無休止地鬧下去，不僅是人類，這片大陸上恐怕將再也沒有活物。”

“聽聞當時正在交戰的各國因此而停止了戰爭，聯手抗擊魔眼。”

“呵，渺小的人類，在魔眼的面前無論做什麼都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也只有在這樣的生死關頭，他們才會意識到，自己之前究竟做錯了些什麼，有多麼愚蠢……雖然一切都已經晚了。”卡琳冷笑了一聲，“不過也許是上天尚有一絲憐憫，守護者四人在這個時候及時出現了……帶着拯救和變革的使命一起。”

“可為什麼偏偏是他們四個……”艾倫聽到這裡若有所思。

“沒有為什麼，這便是命運之所以被稱之為命運的原因所在。”

艾倫愣愣地看着卡琳。

“如果硬要找出個為什麼來，那我只能說，大概是因為，也只有他們四個有能力做到吧。”卡琳說，“魔眼身上所散發的邪念並不是一般人可以抵禦的，普通人不要說和魔眼對抗了，哪怕只是靠近都會變得神智不清。而吉爾身上所擁有的那種特殊體質，恰恰是對抗魔眼的關鍵。在普通人看來可能完全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不過在我們眼裡可是能看得清清楚楚……我們的眼睛能夠看到人心的陰暗面。一般人心裡或多或少都會有些陰影存在，從而被魔眼利用，而吉爾卻是個例外……他的內心光明一片，不僅魔眼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還能照亮周圍的人，幫助其他人驅散心裡的暗影……這便是被我們稱為‘光明之心’的特殊體質。”

“光明之心……”艾倫喃喃道，心裡突然有了些莫名的悸動。

“能產生光的不止有太陽，還有人心。其實給他帶來這種體質的並不是什麼很高深莫測的東西，而是單純的意志，只不過這份意志單純而且沒有雜質。”卡琳稍微思忖了一下說道，“是物質構成了這個世界，而意志則把它連為整體。”

艾倫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她。

“想理解這些，對現在的你來說可能還有些太早了吧。”卡琳盯着他，笑了笑說，“你只需要記住，對於魔法和身邊的一切，時時刻刻都懷有一顆敬畏之心，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