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的話就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了瑞爾一身，瞬間就把他的興奮給徹底澆滅了。

瑞爾抱着被艾倫擊碎的幻想，坐在床邊唉聲嘆氣了好一會兒也沒能從這個打擊中恢復過來。

“對了，你知不知道阿麗莎有什麼打算？”看瑞爾有點失落，艾倫便主動岔開了話題。

“她當然是要和我們一起行動啊。”被艾倫這麼一說瑞爾才想起來，下午的時候還和阿麗莎商量了好一會兒明天的行程安排，“彩虹塔，薔薇幕牆，她一直在念叨這兩個地方……不過由於明天下午我還要上課，所以她建議咱們到時候先在四季花園的老地方碰面，然後再做決定。”

“嗯，那也好。”艾倫點點頭，然後說道，“那就這麼定了。先去吃晚飯吧，等會兒如果時間充裕我還要再看會兒書，。”

“好，其實我早就餓了。”

倆人商議完畢便一起前往了餐廳。

一切如舊。

艾倫也正如他所計劃的那樣，吃飯，看書，然後睡覺。瑞爾則顯得有些興奮過頭，躺下好久才響起了他標誌性的鼾聲。

又是個平靜的夜晚。

不過讓艾倫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剛睡醒，他就發現，頭一天晚上和瑞爾制定好的計劃可能無法實施了。

“啊！”艾倫醒得比較早，想下床倒杯水，不過他的腳剛落地就感覺受傷的腳踝傳來一陣刺痛，讓他忍不住叫了起來。

“嗯？怎麼了？”瑞爾被他吵醒了，問道。

“好痛……”

瑞爾揉揉眼睛，發現艾倫正捂着受傷的腳踝。

雖然沒有什麼明顯的外傷，但本來已經接近痊癒的傷處又開始有些紅腫，這讓他倆心裡同時飄過一絲陰影。

“怎麼搞的，你不是說差不多已經好了嗎？我怎麼感覺反而又加重了呢……”瑞爾盯着看了好一會兒，說道。

“我也不知道……昨天我午睡起來之後確實感覺不到任何不適，以為已經沒問題了。”艾倫嘆了口氣，也是一籌莫展，“難道是……”

“還是趕緊去找沃森教授看看吧，可別耽誤了今晚的行程……”瑞爾憂心忡忡地說。

“嗯……”艾倫輕輕答應了一聲，心裡七上八下的。雖然他也不想因此而無法前往克里瓦里城，但是這個痛感卻在無比清晰地告訴他，這個傷可能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痊癒的。

瑞爾一路攙着他又來到了沃森教授的辦公室。

“你怎麼又來了，孩子？”沃森教授看到艾倫又出現在他面前，有點意外，然後盯着他懸在半空的腳問道：“按理說，你的腳今天就應該已經徹底痊癒了才對……又發生什麼事了？”

“我也不知道，教授……本來昨天下午我就已經感覺沒事了，但睡了一覺之後竟然變成這樣了。”艾倫一邊搖頭一邊脫下了鞋子。

“噢！那你睡醒之後是不是出門閑逛了？”沃森教授一看他紅腫的腳踝就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嗯……在房間里悶了三天，我以為腳傷已經徹底好了，就想出去透透氣……”艾倫吞吞吐吐地說。

“這可真是糟糕，我本該提醒你的……”沃森教授咂咂嘴，“那是在醫學上被稱為‘假性痊癒’的時期。”

“假性痊癒？”

“是的。”沃森教授一邊動手給他的腳踝進行治療，一邊慢慢解釋道：“‘假性痊癒’又被稱作‘痊癒幻覺’，算是進行魔法治療的一個小小的弊端……如你所知，如果不使用魔法，只進行正常的藥物治療，你這個傷勢起碼要在床上休息一個月以上，不僅你要承受長期的病痛折磨和傷處帶來的生活中的種種不便，還會給你的朋友或者家人增添許多麻煩。使用魔法治療則可以大大提高醫療進度，讓傷口癒合所需的時間縮短到正常情況下的幾分之一，從而大大減少了上述種種不必要的麻煩……不過使用魔法進行治療也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魔法治療雖然方便快捷，但實際上則是在強制你的身體加班修復自己，在提高了修復速度的同時也加重了你身體的負擔，而且還會給傷處附加一種名為‘慣性修復’的狀態。”

“慣性修復？”

“也就是明明已經完全癒合了，但是出於療程當中傷處那部分身體機能的慣性緊張運作，它會無法立刻停止，會進行不受控制的、不必要的多餘修復……所以每個療程結束都要給那塊傷處留下足夠的時間來調整自己，以讓你的身體自己來消化這些因為慣性修復而產生的多餘的東西，從而徹底恢復到正常狀態。”

沃森教授這番教科書一樣的解釋讓瑞爾聽得如墜雲里霧裡。

不過艾倫卻馬上就聽懂了，“也就是說，我腳踝這個狀態並不是舊傷複發，而是慣性修復造成的？”

“沒錯。是慣性修復產生了多餘的東西，在治療還沒徹底結束時候你又進行了大量不該有的活動，所以積壓在腳踝處所導致的。”

“那這個傷……”

“你恐怕要重新回到床上去了。”沃森教授輕輕搖了搖頭說，“不過這個情況還不算太嚴重，我今天幫你治療一下，再休息兩晚，後天應該就可以痊癒了。”

“後天！”瑞爾一聽沃森教授這麼說立馬就叫了起來。

沃森教授被瑞爾的反應嚇了一跳，不滿地瞅了他一眼：“後天怎麼了？”

“抱歉。”瑞爾也意識到自己的嗓門太大了，趕緊道歉，然後才小聲說道：“可是明天就是月中日了啊，今晚我們就要動身前往克里瓦里城……如果到後天才能痊癒，那……”

“現在看來，是一定趕不上了。”沃森教授這才明白瑞爾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原諒了他。

“能不能請你加快一點治療速度，讓他在今天晚上趕上去克里瓦里的馬車……”瑞爾幾乎是帶着祈求的語氣說這些話的，在他身上還是頭一次看到。

但沃森教授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搖了搖頭，略帶同情地看了看艾倫，遺憾地說：“我已經儘力了，這是你能承受的最快速度。就算進一步加快治療進度也只會加重你身體的負擔罷了……”

艾倫咬咬嘴唇，沒有說話。

沃森教授又說道：“雖然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如果你不想讓傷勢繼續加重的話，我給出的建議是，最好還是在房間里靜養。”

艾倫依舊低着頭沒說話。

他現在內心很糾結。他心裡清楚，這是千載難逢的一起去克里瓦里的好機會，下一次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他也很想跟瑞爾和阿麗莎一起去城裡看看，一起走走以前只在書上看到過的人擠人的街道，然後一起在彩虹塔和薔薇幕牆那裡留下美好的回憶。但是他又很擔心，一旦他沒有聽從沃森教授給出的建議，不顧腳傷再任意妄為，這個傷可能會越來越嚴重，甚至影響到今後數十天的學習和生活。

沃森教授已經結束了治療，但是艾倫依舊在沉默。就這麼掙扎了好久，到最後還是理智佔了上風。

“希望你和阿麗莎能在那裡玩的開心。”艾倫扭頭看向瑞爾，咽了口唾沫，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

“不！”瑞爾乾脆地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要麼一起去，要麼就誰也別去！”

“別這樣……”雖然艾倫心裡也不好受，但還是耐心勸道：“對於你和阿麗莎來說，這都是一份不會再重來的回憶。”

瑞爾本來還想接着拒絕，但一聽這句話便沉默了。

“就算我這次不去，我想距離下一次也不會太遠。”艾倫繼續說道，“再有三個多月就是破曉日了，到時候應該可以再去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會錯過。”

艾倫又反覆勸了幾次，瑞爾這才勉強點了點頭：“那你在這兒安心養傷……等我和阿麗莎回來了跟你講那兒都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嗯，就這麼說定了。”艾倫看他終於想開了，這才放心地舒了口氣。

倆人跟沃森教授道完謝之後便又回到房間里去了。

不過讓瑞爾沒想到的是，下午阿麗莎在和他見面並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顯得無比失望，然後什麼也沒說掉頭就回房間里去了。

瑞爾不知道她想回去幹什麼，便愣愣地來到城堡門口等她。

可看着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找到了自己的嚮導，然後和自己的朋友一起乘上了馬車，瑞爾卻始終沒有等到阿麗莎的出現。

直到剩下了最後一輛馬車，瑞爾這才明白，阿麗莎不會來了。

艾倫去不了的地方，她也不想去。

瑞爾嘆了口氣，滿心失落，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他本想也回房間算了，可是在一個熱心的學長的邀請下，他又想起和艾倫約定好的事情，還是咬了咬牙，坐上了最後一輛前往克里瓦里的馬車。

儘管身邊的這個學長看起來很好相處，也很熱心地跟他介紹克里瓦里城的一切，但瑞爾的心思完全沒在這上面。

儘管他心裡清楚，艾倫和阿麗莎已經不會來了，但他還是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後面空蕩蕩的校園，盼着他倆的身影在這個時候能奇蹟般地突然出現。

可希望總歸只是希望，現實卻是，這次的旅行，只有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