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飛也是嘆息一聲。“這事過了這麼久，還真沒去想過。看來我們時間不多了，不過老嚴還活着，說明還有機會。在妙玄無極之地，我們無法使用道術，現在既然出來了，我們馬上以神盤為老嚴定長生十二訣。”

“月夜輕風挫骨灰，黃泉路上幾人陪。反正都是一起走，又何必多此一舉。”

聲音從不遠處的一塊大石旁傳來。雖然月光明亮，但我們卻一直沒發現那裡坐着兩個人。兩人身着黑衣，頭戴黑帽，因為帽子壓得很低，我們一點也沒看出來長什麼模樣。

“你們是誰？大半夜在這裡胡說八道嚇唬誰啊。”耗子對兩人嚷嚷。

其中一人動作儒雅的舉起茶杯小抿一口後放於石台上，而後站起身來。他向我們走來，步伐很輕，似乎腳不沾地，而且每一步的頻率和節奏都如同精心計算過。他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但我始終見不到他的面容。

“賴派風水術獨冠天下，當初還真是看走了眼。”來人漫不經心的撥弄手中念珠。

“萬法歸宗乃道法之宗，我雖敗猶榮。”他雖然說得客氣，但語氣中透露着不屑。

“頓入道門就當不問俗世，現在離開也許可免一死。”他依舊步伐輕微的向前走來。

或許沒人注意到隨着他每向前走一步，兩旁本來在微風中搖曳的稻草瞬間凝固，接着被白霜覆蓋。這人言語簡單，字字透露着藐視。但這不是自信，至少不會是很坦然的自信，而是一種僥倖。雖然我還是不相信眼前會是他，可看他每落下一步都會精心計算，他的算計讓我記憶猶新，可以算計身邊的每一個人。之所以說他不是自信，因為他處處都留下後手。當然，能再見到他，說明這也是因為他留有備路。

白霜不再向前蔓延，說明他停下了腳步，當他取下帽子時，李欣妍下意識往我身上靠，手緊緊拉着我手腕。在這大半夜見到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任誰都會心驚膽寒。皎潔的月光照在他甑亮的頭上時，或許只有我們才能清楚這眉慈目善的面容背後是如何的蛇蠍心腸。

光頭。我習慣這麼稱呼他，此刻他詭異的笑容讓人感到十分猙獰。

“你……你不是死了嗎？你是人還是鬼？”耗子的腿在發抖，楊佳玉直接躲在耗子身後不敢看。

“人為惡，眾神不敵。鬼為善，世人可欺。我是人是鬼又何需在意？若視我為人，我便是斷台刑手。若視我為鬼，我亦為鐵筆判官。”光頭的說話聲很輕，似乎只願意讓我們聽見。

駿飛看了一眼平靜下來說：“裝神弄鬼之徒，有什麼可懼怕的。”

光頭抬起頭望着月亮，正好一朵烏雲將月光籠罩。“常說月黑風高殺人夜，我也不能錯過了這難得的景緻。”說完閉起雙眼，雙手低垂。

“怎麼會這麼冷啊？”耗子搓了一下臉，兩手抱於雙臂。等到厚厚的烏雲完全遮住了月光，光頭機械性的扭動了下脖子。只見低垂的手馬上騰起兩團藍色火焰，接着這兩團火焰隨着他緩緩抬起的手，聚於一處，而後向兩旁分散，如同火龍很快將我們包圍。耗子的想法有時真的很簡單，他感到冷，現在看到了火，以為可以取暖。沒想到就在他手指頭剛向前伸出，藍色火焰如同冰窖，他想縮回手，可已經來不及了。火焰如同被風吹拂，很快向耗子手指頭襲來。

駿飛離耗子最近，見到此情形，馬上取出符籙結訣念道：

流金火鈴。元始之精。中佐北極。上侍玉清。擒捉陰霾。破斬邪靈。天地肅清。火急奉行。

完畢將手中符籙打向耗子前方的火焰上。耗子的手被藍色火焰襲擊，只是瞬間不到，就凍得發紫。這時駿飛手中符籙迎上前去，隨着火光一閃，符籙立即燃燒起，而藍色的火焰馬上退了出去。可是沒等駿飛收起指訣，這些火焰更加旺盛，跳動的火苗幻化出無數張恐怖的人人臉形。張牙舞爪十分猙獰。

掌教真人看了一眼這些鬼魅幽火，閉上眼表情淡定的說：“無論你是人是鬼，操控幽冥鬼火殘害生靈，則視為鬼魅。”而後突然睜開眼，目光銳利。“不過，你應該知道正一道存在的意義就是誅鬼除魔。”

不知何時掌教真人的手指中夾持着一張道符。沒有道家罡步，沒有結訣手勢，在夜風吹拂下，這張道符與普通紙張無異。可就是這麼一張可以迎風漂浮的小紙片，隨着掌教真人閉目凝神默念咒語。而後單手祭出，紙片一般的符籙如同鐵板，飛向空中後竟變化出無數張符籙，符籙放出銀色光芒。掌教真人得正一盟威道法真傳，加上潛心悟道，能使出銀色符籙也不足為奇。在我們眼中神奇而又絢麗的銀光卻成了這些藍色鬼魅的剋星，在銀光照射之下，幽冥鬼火很快滅去。掌教真人到底還是心生仁慈，並沒有對光頭展開攻擊。

“好得很，都說正一道法正統，得張道陵真傳，今日倒想領教道長高招。”光頭並沒有一絲畏懼，反而有恃無恐，甚至更加狂妄。

掌教真人無奈的嘆息一聲。“你若邪性難改，貧道也只好奉陪。”

“不需勞煩真人。”駿飛手持尋龍劍說：“他想領教正一道法，晚輩代勞便可。”

“天星尋龍劍能點天下奇穴，再融入正一道法，不知威力又當如何。我就不自量力先來自取其辱。”光頭的每一句話都很客氣，起碼聽起來很客氣。

我突然覺得有些不認識他，雖說上次接觸他同樣這副作派，可現在的他更顯得從容淡定。這有驕傲的成份，但更多的是一種心境。我實在想不通像他這樣陰險狡詐的人怎麼會修出如此心境。就如同現在，駿飛已經展開了攻勢，可他還是波瀾不驚一臉從容，只不過手中撥弄的念珠停止了下來。駿飛看了一眼地上的嚴衛國，他心裡清楚，光頭可以不在乎時間，但嚴衛國等不起，光頭越是這樣不緊不慢，他越是心急。想到這裡，運出正一盟威道法，兩指夾住尋龍劍，口中念念有詞：

九天玄命，雷火天令，五方霹靂，神鐵滅魂，號出轟天，收威伏炁。

隨着駿飛手指划過，尋龍劍泛起紅色火焰，並且劍身帶有絲絲電光。看來駿飛已經完全將對面的光頭當成了鬼，出手便是神雷滅魂法咒。尋龍劍也不再是普通的劍，以龍氣和道法五雷相結合，此劍之下三魂不聚，七魂歸西。駿飛沒有再給光頭留下時間，迎面衝擊，劍過之處彷彿空氣都帶有絲絲雷電。劍身傳來龍吟般的響聲，我甚至都在想象下一刻光頭將會是何種慘狀。

然而一個步步算計的人又怎麼可能算計不到駿飛這一劍是何種威力。就在駿飛手中劍離光頭不到兩米時，光頭收起笑容，不退反進，將手中念珠祭出。剛才還只是他手中普通的念珠，被他拋出立刻發起金光，並快速旋轉，而且金光越來越亮。駿飛手中尋龍劍剛好刺向念珠中間，但駿飛進不了半寸，金光如同鐵壁，將駿飛擋在外面。

我十分詫異的看向光頭的手印，要知道在此之前，光頭不過是個會設五行局的江湖術士，最多也不過是蠱術了得。可看現在，短短時間，他竟然會如此高深的法術，而且還是金剛蓮花印。駿飛一擊不成，退回攻勢，劍鋒一轉，再緊接着一招反攻其上。將道法全部融入尋龍劍中，勢如破竹。本想拼上一力破除金剛蓮花印再趁機刺殺，不想光頭先收回蓮花印。不等駿飛刺出，反手祭出破雷符，尋龍劍刺向破雷符。

“轟！”

一聲炸響，尋龍劍不再有光亮，我看得目瞪口呆。駿飛可是用的正一盟威道法加持尋龍劍，沒想到光頭能輕易破除法劍，很明顯光頭使用的也是道法。可是我卻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道法。看駿飛的臉色，估計他和我一樣，不明白眼前這人怎麼突然如此厲害。掌教真人目光深邃的看向光頭，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駿飛全力出擊，卻輕易被擋回，還破了法，心中十分不解。當然，我也有些想不明白，就算光頭道法高深，可是駿飛剛才使出的神雷滅魂咒也算是上層道法。但是當駿飛與光頭交手時，完全看不出光頭被滅魂咒法力攻擊所呈現出的魂體不融的現象。

如果光頭是鬼，那在滅魂咒前早就魂飛煙滅。如果是一個人，那也將魂震七魄。可這些現象都沒有，實在讓人費解。駿飛反應倒也快，立刻從身上掏出八張符籙，重新快速以道法注於劍中，並將符籙穿入劍上，隨着他口中念道：

太一敕令，八卦為形。天為我覆，地為我藏。離中陰鬼，坎位真陽。天雷入劍，巽風來降。斬邪誅魔，攝赴魁罡。急急如律令！

駿飛這一念出，連我也感到震驚，這可是借八象之力於劍身，對施法者消耗真元巨大。這也是正一教中最厲害一級別的法咒，九轉乾坤伏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