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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堂姐蘇倩的遭遇很遺憾,但她無能為力。

蘇倩是一個傳統的好女人,而且這種女人很多,包括自己以前也是。她們都有一個特質,特別能忍,為了家庭、男人和孩子,為了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忍。

只要家人過得舒心安樂,她們什麼苦都能吃,千百年來,女人留給女人的只有一句忠告:熬到孩子長大自己就能享清福了。

卻從來不提那是要看運氣的,要看老天爺肯不肯成全。

女人只要肯受苦,過程中受盡百方稱頌,運氣好的能博取各方贊助與支持;運氣不好的苦熬一輩子悄無聲息地死去,不曾享過一天福。

蘇杏明白,自己是別人眼裡的聰明女人,聰明女人要付出的代價更加大。需要幫扶夫家,又要顧及娘家的崛起與榮光,稍有差池將兩頭落不着好,還要受盡世人嘲諷。

夫家娘家一個個興旺發達,還要看她的運氣好不好,否則,辛辛苦苦培育出來的果實輕易就被人摘了去。

未來的她就是一個例子。

蘇倩是為夫家,她是為娘家。

而如今,為了一棟房子她把自己身上最沉的那個包袱甩了。沒有親哥的牽絆,她與蘇氏族人的親緣斷得乾乾淨淨。不管蘇倩是好是壞,那是她的命,與自己無關。

女人如果不願意放過自己,旁人想幫也幫不了。

蘇杏自認不冷血,也不良善。

哪怕今天是一個路人遇到困難,她不介意伸把手幫一下。但蘇倩的要求太強人所難,她只能抽身冷眼旁觀。至於蘇倩的未來如何,族人又會如何在背後議論她,這些都跟她無關。

如今除了她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她害怕失去……

到了第二天晚上,蘇杏終於明白婷玉為啥要自己調整作息。

“今、今晚就要泡?你身體好了?別勉強,世界末日還沒來。”小空屋裡,她盯着那個蒸氣升騰倒了八分滿的大浴桶,各種藥材浮在水面上看得人心惶惶。

別的女人泡花浴,她卻泡藥材湯,這就是運氣的差別。

“把衣物全脫了,進去。”婷玉神色嚴謹。

雖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但如果強龍太生猛,地頭蛇也該曉得識時務者為俊傑,否則被扔進去會顯得更加狼狽。掙扎是死,不掙也是死,索性死個痛快。

蘇杏深呼吸幾下,雙手在腰間拔弄兩下,身上的衣裳嘩地撒了一地……

一柱香之後,端坐在桶里的蘇杏臉龐微微滲汗,一身剝殼雞蛋般嫩滑白皙的肌膚被熱氣逼出一層薄胭色,背後扎了好幾枚長針。與她相反,婷玉臉色蒼白,每扎一針皆要暫停緩一緩氣。

蘇杏的頭髮被頭巾牢實地挽在頭頂,扎完之後,她慢慢地坐下,將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部泡進藥水,乃至沒到下巴。燈光下,隱約可見她後腦勺處也露出三枚細如髮絲的針芒。

她現在就像個刺蝟,後腦勺,脖子,兩肩以及背後的好些穴道均有扎針。

每扎一針痛得像觸電似的,最要命的是手背的合谷穴,一針紮下去立馬痛得渾身發抖直冒冷汗。然後婷玉輕輕彈了一下,兩下……泡在水裡的蘇杏全身刺痛發麻,到最後毫無知覺差點癱倒溺死在葯桶里。

“忍着些,別管外邊的事,集中精力和意識跟着痛感走……”婷玉鼓勵她說。

生怕驚擾鄰居,蘇杏緊咬牙關一聲不吭,但呼吸急促沉重。

婷玉在桶外一直盯着,等痛得渾身顫抖的人緩和過來,再下第二針……又過了兩柱香,婷玉步履不穩扶着門框踱出小屋,輕輕掩上門,然後去了涼亭靜坐歇息。

扎了兩個時辰,裡邊的人還要泡一個時辰才能出來。為防意外,她得在旁邊看着。

夜空晴朗,無雨,星子明亮,靜靜俯視大地上的人生百態。

遙遠的地方隱約傳來鑼鼓聲和唱戲的響聲,偶爾還放一道炮竹,深更半夜的,那不是清明掃墓的節奏,而是民間的一種哀樂。

有人在清明節逝去,親屬在辦喪禮。

儘管相隔兩千多年,哀樂不盡相同,卻也相差不遠,至少她還能從中聽出一絲絲傷感。

同樣是第一次獨過清明,她無法回到古代給父母掃墓。

她是通輯犯,君王的耳目遍布民間,貿然回去恐有隱憂。父母的魂魄在自己隨身攜帶的古玉里,而埋葬父母的地方她從未跟人提起過,如果自己不露蹤跡,別人找不到父母的葬身之地。

等過了十幾二十年,自己再回去也為時不晚。

如今最重要的是調理好蘇杏的體質,否則,手無縛雞之力,如何安然度過這漫長而又處處充滿意外的人生?

蘇杏這人平時很好說話,有求必應,但有一點從來不肯提及。婷玉很好奇未來的世界,曾經希望蘇杏能夠把未來畫出來,然後兩人一起過去實地操練身手。

哪知道,蘇杏聞之色變連連搖頭,“什麼我都可以答應,唯獨這事不行。”

“為何?那種未來我們總要面對的。”早晚而已,況且她們是過去開開眼界與練功。

“可是婷玉,每個人一出生已註定要死,為何還要努力地活下去而不是立刻去死呢?”蘇杏拒絕的態度十分堅決。

婷玉:“……”

從此不再提起,可她真的很好奇,想親眼看一看讓蘇杏懼怕不已的未來到底是怎樣的。奈何好友不肯合作,那隻好努力地活到那個時候了。

夜色微涼,婷玉取出那塊古玉握在掌中,默默凝視着。

父母親犧牲性命,讓她們獲得改變命運的機會。原定的命理髮生變化,另一種意外隨時可能發生。她們要努力活到最後看到最後,她不信蘇杏看到的那些會是人類最後的結局。

……

婷玉的針灸術與現代的差很遠,一般來說,病患做完針灸之後能行動自如,過了幾個小時洗澡洗頭啥都可以做了。

可她的不一樣。

那天晚上,時辰到了之後,婷玉拔了針,雖說身體依舊火辣辣地痛至少能走路回到自己房間。

可是到了第二天清晨,她起不來了——

“我不是懷疑你的醫術,可是婷玉啊,你確定沒搞錯步驟?我怎麼覺得全身不對勁啊?!”赤裸着上半身的蘇杏渾身無力整個趴在床上,全身像被剝了皮似的一直火辣辣又麻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