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不遠並不理會它。

“我眼下附身的，是一道殘念。他本一個死在黑水裡面的修行者，魂魄與辰星之力一道被壓入了星鐵礦，此次又被冥君無道以陣法牽引而出。我與他打過交道，對他下過夢之種。此次感知到黑水界劇變，我嘗試着入他的魂夢之中，沒想到運氣極好，闖入了這辰星之陣，便想要幫你。我只是心急了些，急着想要讓你了解我——將神念覆於我身上，你會親自看到我的所有過往，這是最便捷的法子，因為光靠說，你是不可能全然信任我的。”

蘭不遠的意念冷冷地停在它身上。

她知道它怕了。

此刻她的邊界已能夠承受數千對辰星的爆炸衝擊，而它，顯然不行。

它錯失了良機。它假裝已經離去，想騙她去“穿上”這顆大星。這讓它白白錯過了壯大自身的機會——那時候它的承受能力遠遠超過蘭不遠，她沒有辦法對付它，只能眼睜睜看着它吞噬掉後來的星辰，和她一起成長。若是它那樣做的話，就會和蘭不遠一樣慢慢變強，到了現在，恐怕蘭不遠更是拿它沒有任何辦法。

然而它失誤了，蘭不遠並沒有依言“穿上”它，反倒是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成長到它難以企及的程度。

蘭不遠輕巧地掌控着數以十萬計的空間能量流，讓它們有序地為她添磚加瓦。沒有即刻撲殺大星，只是因為現在的它已經沒有了威脅，而且她對華胥氏有好感。

為了毀掉滅世大陣，華胥氏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彷彿感覺到了蘭不遠的敵意，承風的聲音帶上了苦澀：“我不是你的敵人。從前不是，往後……沒有往後了。蘭不遠，做你的敵人，那就是逆天而行——這個天，不是那些掌握了較強大的力量的人自詡的天，而是真真正正的天道。我的修行法門雖然於戰鬥無用，但卻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人心，只要尋到一點破綻，我就可以操縱或者旁觀他人的夢境。我知道很多秘密，但這些秘密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請你……算了，請你信我，那是強人所難。我的時間不多了，情急之下才會用這樣的昏招，反倒失去了你的信任，是我的錯。我請求你聽完我的話，你可以不信，但一定要稍微留一點心眼。”

“我曾經闖入過沈映泉的夢境。冥君補天之後，我一度擔心他已經沒有能力送你上天，於是藉著那時候人心浮動，成功進入了沈映泉和武紅牧二人的夢境，以他們親近之人的幻象，探聽冥君的真實情況。這些事情已是過往雲煙，我便不與你細說了。”

“我感覺到沈映泉此人不甚安份，於是給他下了夢之種。彼時其實只是一步閑棋，卻不料他竟然奪取天柱之力，成就了通天修為，引發世間浩劫。只不過在那之後……出了些狀況，我無法長期監視他，偶爾入夢，只是偶遇一些心魔泡影……直到數日前。”

“他的心緒狂亂，竟然將我拉入夢中。那次，我發現了他最大的秘密。有件事你或許知道，但應該沒有放在心上——攫取天柱之力，到達一定境界之時，便會感應到所謂的天命，尋找天命之子，吃掉她，然後取而代之。”

“而沈映泉同時得到四天柱之力，再加上斗土，已齊集五行。他明悟到了所謂天命，與那些模糊的意念不同，他清楚地明白了，你，蘭不遠，就是這個世界的本源。你該知道散布了冥君本源的消息，會引來多少瘋狂的妖獸吧？而得到你的本源，就從根本上擁有了控制整個世界的力量。”

“說實話，在幾個時辰之前，我雖然知道這件事可信度極高，心中卻始終存着幾分疑惑——你不強，從任何方面都看不出你有這樣的力量。但現在，見識到你這神鬼莫測的能力之後，我絲毫也不會懷疑了。”

“想要得到你的本源，吃了你並不管用——無盡輪迴之中，你不止被吃過一次。”

蘭不遠聽得一陣惡寒。

她飛快地爆了無數朵煙花來掩蓋冷意。

“沈映泉感知到的方法，是得到你的真心。十足的真心。然而這個方法，八百年前冥君無道也試過，同樣不管用。依據我得到的訊息，我有一個猜測——十足的真心，在蒙昧狀態下是不可能獲得的，就像夢中的感情，醒來時只會覺得失真和荒誕。而你在輪迴之中，早已忘記了自己是誰，這樣的真心，便不算十足的真心。”

蘭不遠的心微微一顫。

“蘭不遠，我方才想要誘你接手我的記憶時，用了冥君的安危做誘餌，但其實我想要告訴你，冥君是不可信的，因為他一直在尋找一樣叫做‘醒世箴’的東西——在夢術中，‘箴’是一隻反覆刻入意識的錨，是連接現實與夢境的橋樑，只要抓住它就可以離開夢境，而不會迷失在那些精神力遠超於我的人編織的幻夢中。它能讓人真正地清醒。”

“所以，若我的猜測沒有錯，冥君無道的目的和沈映泉其實是一樣的，只不過他知道得到你的真心還不夠，還需要‘箴’，來獲得你清醒狀態下的真心。”

“蘭不遠，如果你愛上了他，又讓他找到‘醒世箴’的話，一切就完了。防備他，一定要防備他！”

蘭不遠爆開漫天星光。

‘你想多了。’

只可惜承風聽不到她的心聲。說完了那一句之後，大星重新變得暗淡，靜靜地懸在那裡，並不需要蘭不遠的答覆。

有一瞬間，蘭不遠有些意動，想嘗試着將心神投在那粒大星上，親自去看一看。但她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有必要。無道絕對不會如此行事，無關人品，而是性格使然。

她猛地抽掉了上萬處空間，以精妙絕倫的手法，令這粒大星四周圍滿了密實的星光。

給了承風三息時間逃命之後，她操縱着這些星光，轟然撞上了承風附着的這粒大星，將它爆成了能量雨，盡數吸收。

‘承風……我會去找你的。’

再度現身的星光密布了整處幽黑的空間。蘭不遠知道快要結束了。

此刻她的元神已堅不可摧——辰星之力爆開後，幾乎盡數被她用來打造自己的邊界，如今這些星光襲來，便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了。

正面硬撼最後一波星光之後，蘭不遠睜開了眼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