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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明堂微微變色道:“八十八人?難道……從京城往河西去,這一路之上,就靠這兩百人抬過去?”

薛懷安輕聲道:“倒也不是如此。兩百人雖然都是健壯孔武,可是從洛安京城往河西武平府,那可是近千里之遙,便是兩百頭牛,那也是要累死的。”

“正是。”喬明堂微微點頭。

薛懷安道:“所以此番隨行侍駕的,還有從工部調過來的能工巧匠,轉到通坦大道,便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為龍輦裝上車輪子,二十匹駿馬一齊向前,便可以拉動龍輦。”

“原來如此。”喬明堂這才恍然大悟。

在喬明堂身後不遠處,西山道十多名高級官員都已經遙望着遠處的龍輦,一個個都是顯出驚訝之色,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表情也不一而足。

薛懷安領着喬明堂一行人到了一處帳篷邊上,前面卻又是一道木柵欄,有兵士守衛,薛懷安已經道:“喬總督,先在這裡候駕吧,聖上出關之後,若是召見,自會通傳!”

喬明堂拱手稱是,率領十多名官員跪伏在地上,等候皇帝的召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得後面傳來輕呼聲,喬明堂回過頭去,卻見到一名官員竟是斜倒在地,旁邊有官員已經扶住。

“怎麼回事?”喬明堂皺起眉頭。

跪在他身後不遠處的禁衛軍統制衛天青已經輕聲稟道:“大人,魏主事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魏主事叫做魏正,是西山道禮部司的長官,年過半百,鬚髮皆白,身形清瘦,此時雙目緊閉,牙關緊咬。

喬明堂有些吃驚,急忙吩咐道:“給他喂水!”

衛天青從腰間摘下水袋子,在其他官員的幫助下,往魏正口中灌了一些水,片刻之後,才見到魏正一陣咳嗽,終是睜開了眼睛。

見到四周幾名官員簇擁着,魏正有些奇怪,衛天青已經輕聲解釋道:“魏主事,你剛才昏迷過去了。”

“哦?”魏正支撐着爬起來,“失禮失禮,諸位多多擔待!”

喬明堂皺眉道:“魏主事,你沒有大礙吧?”

魏正搖搖頭,衛天青已經湊近過來,低聲道:“大人,早上出門,晌午都沒吃東西,然後一路馬不停蹄趕到這裡,大伙兒水米未盡,一個個飢腸轆轆,待會兒聖上召見,不會有問題吧?”

喬明堂皺眉道:“現在說什麼也來不及了,帶的乾糧都在營外,也不能送進來……!”輕嘆一聲,道:“大伙兒都挺一挺,薛部堂說了,聖上正在坐道,出關的時辰快要到了,等到聖上召見過後,再作打算。”

眾人都拱手稱是。

又不知過了多久,便是連喬明堂都有些虛脫無力,終是見到一名太監從裡面出來,喬明堂和眾官員勉強打起精神,那太監拂塵一甩,尖聲道:“聖上下旨,傳召西山道總督喬明堂以及西山各部衙門官員覲見。”

喬明堂與眾官員叩拜稱是,當下那太監在前領路,眾官員則是跟在喬明堂身後,齊齊整整往那龍輦過去。

此時漸近龍輦,眾官員便更是吃驚,遠觀龍輦,便已經是龐大無比,此時靠近之後,這龍輦便顯得愈發的龐大,也難怪需要八十八人才能抬得起來,便是順着這龍輦繞一個圈子,也要不短的時間,整個龍輦完全就是一個庭院,四周都是用漢白玉欄杆圍住,那龍輦四周,雕樑畫棟,華美奢侈,在夜明珠那光芒照射下,更是璀璨奪目,金碧輝煌。

喬明堂此時卻已經瞧見在龍輦附近,一名身着甲胄的武將正看向這邊,那武將背負長弓,銀甲在身,看上去英姿颯爽。

那武將雙眸如同寒星,掃過一眾官員,喬明堂卻已經轉過身,對着那武將深深一禮。

別人不識得,但是如果連這名武將也不識得,喬明堂也就白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他一眼就認出,那名武將,正是皇家近衛軍統領軒轅紹。

帝國第一武勛世家的絕對明珠!

軒轅紹卻也是拱了拱手,向喬明堂還禮,隨即便如同挺拔的輕鬆般站立。

在太監的引領下,一眾官員上了龍輦,此時更是發現,龍輦的地面上,卻都鋪着大理石,夜明珠的光芒下,光滑可鑒,質感驚人。

誠如薛懷安所言,在這龍輦上,竟果真還有一處十分寬闊的廳堂,裝扮的金碧輝煌,足足可容納四五十人不在話下。

皇帝陛下一身道袍,坐在金座之上,喬明堂等人進到裡面之時,廳內已經有十多名官員分兩邊站立,除了薛懷安,喬明堂卻是發現,門下省納言周庭,吏部尚書林元芳,戶部尚書馬宏,工部尚書鄭階等諸多朝廷高官皆在廳中。

喬明堂心下有些吃驚,皇帝北巡倒也罷了,可是此番隨駕的官員,實在不少,更為緊要的是,門下中書以及六部衙門的高官,竟是大部分都跟隨過來。

如今帝國正在緊要時候,東南的戰火已經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撲滅,而且愈演愈烈,河北青天王那邊也是步步進逼,其他各道的匪亂雖然規模遠及不上天門道和青天王,卻也是肆虐各道,除了匪患,因此而導致的飢荒也正在威脅着帝國的根基。

西北今年雖然有個好氣候,但是關內今年的氣候卻並不好,各地也先後出現各類旱災水災,可以說,帝國如今正是千瘡百孔,正需要帝國的重臣們日夜操持,解決帝國面臨的一個個重要問題。

但是這樣的時候,帝國的重臣們卻並沒有固守京城,反倒是隨駕北巡,喬明堂實在不知道作為帝國中樞的洛安京城,如今又是怎樣一幅景象。

這些想法,也僅是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並無太多時間讓他去想,快步上前,跪拜在地,恭敬道:“臣西山道總督喬明堂,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身後眾官員也紛紛跪倒在地,齊呼萬歲。

皇帝陛下白髮長須,身着道袍,看上去有些疲憊,氣色並不是很好,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慈祥老人。

“喬愛卿,朕並無下旨宣召你們,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皇帝氣色雖然不好,但是心情倒似乎並不錯,含笑道:“耽擱了公務,朕可要責罰你的!”

喬明堂立刻道:“聖上北巡,路經西山,臣思念聖上,眾位同僚也想一睹天顏,更想聽候聖上垂訓,這才斗膽前來覲見。西山道事務,都已經有所安排,不敢有絲毫怠慢!”

皇帝哈哈笑了一聲,抬手道:“都平身吧!”等眾官員起身來,才笑道:“朕知道,你們中間有許多人都沒有見過朕,一直也想看看朕到底是什麼樣子……!”坐正身體,身子微微前傾,“為朕辦差,可是一輩子連朕的面兒都沒見過,心裡一定覺着虧得慌……!”

他此言一出,本來十分肅穆的氣氛,頓時輕鬆不少,不少臣子臉上都露出笑容來,吏部尚書林元芳已經率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億兆黎民,都是聖上的子民,哪一個不想一睹天顏?可是聖上乃是真龍天子,是天上的大羅金仙下凡拯救黎民,普通的凡夫俗子,哪能都見到天顏?臣等能夠此後在聖上身邊,得睹天顏,那是祖上幾代人修來的福分,若是福分修的淺了,那可是萬萬見不得天顏。”

他言辭露骨,只是朝中官員習以為常,並不在意,倒是幾名西山道官員有些詫異,心想一名帝國重臣,當著眾人之面,言辭竟然是如此的虛偽露骨,實在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可是瞧皇帝的樣子,竟似乎對這話十分的受用。

西山道禮部司主事魏正已經皺起眉頭來。

皇帝淡淡笑道:“朕今次北巡,沿途所見,倒是讓朕心中甚是歡喜……有些人心存不軌,說我大秦帝國處處亂匪,倒似乎天下已經亂作一團,甚至許多人以訛傳訛,霍亂人心……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朕此次出京,看到的都是國泰民安,喬愛卿,朕問你,這天下,當真到處都是亂匪嗎?”

“啟奏聖上,謠言止於智者。”喬明堂恭敬道:“所說有天門妖道蠱惑民心,東南作亂,但是帝國上下,卻依然是團結一心,聖上聖明,威服四海,天門妖道,也是指日可平。”

皇帝笑問道:“果真如此?”

“雷大將軍乃蓋世名將,我大秦鐵騎,南征北討,所向披靡,豈是宵小妖道能夠相比?”喬明堂弓着身子,低着頭:“天門妖道雖然猖狂,也不過一隅之地,我大秦萬里疆土,以全國敵一隅,天門妖道,實在不足懼也!”

皇帝立時大聲笑起來,道:“喬愛卿說得好,我大秦的將士,都是百鍊成鋼,所向披靡,朕有雷將軍平定東南,捷報很快就會送來。”

群臣都是齊聲道:“聖上英明!”

便在此時,卻聽一個聲音極其刺耳道:“啟奏皇上,微臣有本要奏!”眾人循聲看去,卻見到說話之人乃是一名西山道的官員,鬚髮皆白,身形清瘦,喬明堂回過頭看了一眼,皺起眉頭,“魏主事,你要做什麼?”

這突然說話之人,卻正是西山道禮部司主事魏正。

魏正卻是不理會喬明堂,從人群中上前去,跪拜在地,“微臣有本要奏!”

皇帝打量魏正幾眼,喬明堂已經道:“聖上,這是西山道禮部司主事魏正!”

“哦?”皇帝輕撫白須,含笑道:“魏正,你有什麼事情要奏?”

“微臣要彈劾幾個人!”魏正大聲道:“這些人禍國殃民,欺君罔上,是大大的奸臣!”此言一出,廳內眾官員都是微微變色,本來氣氛不錯,這魏正突然殺出來要彈劾大臣,頓時氣氛便凝重了幾分,吏部尚書林元芳已經斥責道:“大膽,魏正,聖上乃千古明君,誰能欺君罔上?”

皇帝抬起手,示意林元芳不要多言,身體微微前傾,一雙眼睛盯着拜伏在地上的魏正,問道:“你要彈劾誰?”

“微臣第一個要彈劾的,是西山道總督喬明堂!”魏正抬起頭,與皇帝目光接觸,“喬明堂欺君罔上,阿諛奉承,置帝國安危於不顧,棄西山黎民於不管,實乃大奸大惡之徒!”

所有人頓時都大驚失色,喬明堂張了張嘴,一時間只覺得匪夷所思,實在想不到這平日里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老傢伙此刻竟然是語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