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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東軍潰不成軍,西北軍按照楚歡的意思,日夜追襲,沿途又擊殺遼東兵無數。

寇英在少數騎兵的護衛下,衝出了西北軍的圍困,知道大勢已去,便是連進入倒馬城的打算也沒有,途中想要收攏殘部,只可惜尾隨而後的西北騎兵根本不給予這樣的機會。

一場慘烈的對決之後,便是一場一邊倒的追襲戰,潰不成軍的遼東軍在西北軍的追襲下,毫無鬥志,失去凝聚力的遼東兵,即使單兵作戰能力依然存在,在西北軍面前卻是不堪一擊。

實際上相較於黃嶺決戰,追襲戰造成的死傷更為慘重。

黃嶺一戰,遼東軍雖然潰敗,但是在戰場上死傷的卻不過三四千之眾,反倒是在潰敗之後,沿途被追殺,遼東軍死傷不下六七千人,更多的卻都已經四散而逃,各自保命。

對遼東大部分兵士來說,退到燕山,也就擺脫了危機,在此之前,誰也不願意輕易求降,繳械投降的只是佔了極小的比例,不過千人左右而已,西北軍對降兵倒是繳械不殺,分派少量兵士押送遼東俘虜。

寇英馬不停蹄,途中甚至跑死了一匹馬,好在尚有忠心部下讓馬,如此足足跑了三日三夜,終是望見了遠方的燕山輪廓。

漸近燕山,潰兵便多了起來,實際上過了倒馬城之後,西北軍追襲的速度便即慢了下來。

寇英收攏退到燕山附近的殘兵,加起來卻不過三四千之眾,莫無益給他留下了兩萬五千兵馬,徐暢四千兵馬被困黃嶺燒山,齊盛的五千兵馬已經是下落不明,剩下的一萬五六千騎兵,卻是大部戰死活着走散,看着慘敗而退的這幾千兵馬,寇英當真是欲哭無淚。

這是赤煉電多少年積攢下來的本錢,也是遼東軍聲名在外的王牌,可是僅僅一戰過後,便被自己幾乎是葬送乾淨。

他心裡很清楚,這退下來的幾千兵馬,雖然人還是那個人,但是心卻已經不是從前的心。

此番戰敗,是遼東軍遭遇到的前所未有的慘敗,戰死無數的精銳騎兵不說,最致命的卻是對遼東軍心理上的打擊。

遼東軍本是一支無往不利的鐵軍,無論是面對夷蠻人、高麗人、青天匪眾,甚至是秦軍,素來都是無往不利,即使是燕山之戰處於極度艱苦的狀況之下,那也是拚死堅持,最終衝破了燕山,此前無數場苦戰惡戰積累下來的堅韌士氣,本是遼東軍無形的財富,可是黃嶺一戰,此前積累的韌性和自信遭受到了嚴重的摧毀。

要擁有強大的自信和韌性,需要無數場戰爭的積累,可是要摧毀這一些,只需要像此番一樣的一場戰役。

寇英深知,此戰過後,遼東軍已經失去了爭霸天下的本錢。

與秦軍的燕山之戰,損耗了遼東步軍主力,而且嚴重損耗了遼東的元氣,而此番遼東騎兵又遭受到致命的打擊,遼東如今已經處於從未有過的低谷。

“將軍,喝點水吧!”邊上一名部將送上一隻水袋,寇英的嘴唇已經乾裂開,接過了水袋,尚未飲水,前方忽然出現一陣騷動,隨即幾人匆匆而來,寇英見到當先那人,將水袋丟還給身邊那人,迎上前去,問道:“十八弟,情況如何?”

十八弟看起來也有五十多歲,臉色凝重,左右看了看,此時四周圍着一群殘兵敗將,都是盯着十八弟,十八弟猶豫了一下,才道:“大將軍那邊下令,我們暫且在這裡休息一陣,山上道路堵塞,正在加緊疏通,一旦通暢,他們立刻打開關卡,讓我們上山。”

“要等多久?”立刻有人焦急問道。

“大家放心,不會太久。”十八弟勉強笑道:“大伙兒也知道,大軍撤離倒馬城也沒多久,帶着諸多的輜重,動作很慢,我們再等一等。”揮手道:“大家都歇着吧,進山之後,自是要加緊趕路,到時候難得歇息,正好趁這個時候養精蓄銳。”

眾人雖然的只要等,頗有些失望,但是想到道路通了就能上山,倒也不至於絕望。

等眾人散開,寇英才緩步走到一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十八弟跟在旁邊,寇英看了十八弟一眼,冷笑道:“他們是不是不準備放我們上山?”

十八弟猶豫了一下,才道:“莫無益的意思,二哥你輕敵冒進,致使此番慘敗,罪不可赦,他說只有兩條道路可以選,第一條路,其他人都可以上山,唯有二哥你不能上山,讓你當眾向將士們謝罪。第二條路,二哥先肚子上山去見他!”

“單獨見他?”寇英握拳冷笑道:“這時候獨自去見他,豈不是自己將腦袋往刀子上撞?”

“是這個道理。”十八弟嘆道:“可是莫無益已經封鎖了燕山的幾條通道,沒有他的同意,我們絕對不可能進得了山。”

“若是無法從燕山而過,我們就從河北繞道而行。”寇英冷笑道:“我倒不信回不了遼東。”

十八弟嘴唇微動,卻是欲言又止,終究沒有開口。

“你想說什麼?”寇英皺眉道。

十八弟猶豫了一下,才壓低聲音道:“二哥,事情事情比想象的還要遭。”

“哦?”寇英臉色微沉:“出了何事?”

“你的家眷!”

“什麼?”寇英豁然起身:“莫無益難道敢對我的家人動手?我雖然與他不對付,但是卻還沒有到生死不容的地步,他他竟敢禍及家人?”

“二哥,你先別急,你的家人暫時並無大礙。”十八弟道:“只是那邊說,如果二哥不敢去見他當面請罪,大可以在將士們面前謝罪,只要二哥這樣做,他他念在是多年兄弟的份上,也不會為難你的家人,而且會派人將你的家眷送過來。”

“他讓我謝什麼罪?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戰之敗,便要當眾謝罪?”寇英聽說家人無恙,微微寬心,冷哼一聲。

“不止如此。”十八弟輕嘆道:“他讓二哥你當眾承認,有擁兵自重意圖篡權謀反之心,還讓二哥你向將士們承認,為了自己的私慾,不惜數萬將士的性命!”

“住嘴!”寇英厲聲喝道。

十八弟急忙住嘴,寇英臉上已經鬆弛的肌肉抖動,瞳孔擴張,雙拳緊握,看上去異常的猙獰,眼眸之中的憤怒也是難以掩飾。

“他是想徹底毀了我。”寇英怒聲道:“我絕不讓他得逞。”

十八弟嘆了口氣,道:“二哥,你若不答應,咱們就上不了山,回不了遼東,你說從河北繞道而行,也絕無可能,咱們這幾千人,一旦進入河北,只怕還沒走出河北,就要被青天王的兵馬!”苦笑道:“就算真的從河北闖過去,等我們到了遼東,那時候遼東已經在他手中,我們我們又如何與他相抗?”

“他早就有預謀。”寇英握拳道:“只怕從一開始他就是如此打算,無論我們是勝是敗,他都已經準備封鎖燕山,堵住我們返回遼東的道路!”神情變得兇狠起來:“莫無益,果然是心狠手辣。”

十八弟看了寇英一眼,隨即掃視了三五成群的遼東將士,壓低聲音道:“二哥,那接下來接下來怎麼辦?寒冬未過,我們所有的糧草輜重都已經無存,莫說口糧,就算搭上一頂帳篷擋擋風寒也不成。許多弟兄攜帶的乾糧已經吃完,只能以雪充飢,而且西北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殺過來,咱們!”

寇英盯住十八弟,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讓我按照莫無益的意思,當眾謝罪或者當都去見他?這樣一來,你們都能夠上山返鄉?”

十八弟皺眉道:“二哥,我若存有此心,上山之後,就沒有必要再回來,我如果想要過關進山,他們並不阻止。只是既然選擇跟隨二哥,我便沒有想過背棄你!”

寇英微顯愧疚之色,抬手拍了拍十八弟肩頭,苦笑道:“弟兄們死的死散的散,徐暢他們幾個生死未卜,你莫放在心上。”

他話聲剛落,十八弟尚未說話,卻聽到西邊傳來一陣馬蹄之聲,此時不少遼東兵已經是驚弓之鳥,聽到西邊傳來馬蹄聲,立時便以為是西北人追上來,不是人已經拔刀出鞘,準備做最後一搏,到時那邊已經有人叫喊:“是自己人,是咱們的人!”

寇英此時也已經看向西邊,一隊騎兵正飛馬而來,大約有一兩百人,依稀聽到有人大聲問道:“寇將軍在哪裡?寇將軍在哪裡?”

便有人向寇英這邊指過來,那隊騎兵靠近過來,尚有一段距離,中間卻多有擁擠的遼東兵擋路,那群人只能停下馬,前面幾人翻身下馬,其中一人向這邊掃視了幾眼,瞧見寇英身影,急忙跑向這邊,寇英卻也已經認出來,來人卻正是齊盛。

見到齊盛,寇英怒從心中期,拿起了馬鞭迎上去,齊盛距離幾步遠,跪倒在地,寇英卻已經揮着馬鞭抽打下去,齊盛並不閃躲,卻是嚎啕大哭起來,寇英也不管,連抽了十幾鞭子,齊盛皮開肉綻,便是臉上也出現了兩道鞭痕。

“你說,你帶着五千人馬去了哪裡?”寇英怒不可遏,想到如果不是齊盛帶領着五千鐵騎突然消失,黃嶺一戰,還真未必敗的那麼慘,越想越惱,又是幾鞭子抽下去,“他們現在在哪裡?”

他雖然怒不可遏,但是心中卻沒有糊塗,雖然恨不得把刀宰了齊盛,可是心中卻又期盼能夠將那五千人馬帶回來。

如果那五千人馬安然而歸,加上這邊的殘部,手中還有近萬人馬,即使過不了燕山,但是帶領着上萬人馬,大可以闖入河北境內繞道而行,遼東鐵騎不是西北軍的對手,但是上萬鐵騎,要從河北境內殺出一條血路卻也未嘗沒有希望。

齊盛跪在地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哭喪着臉:“二哥,你殺了我吧,我我是混賬,我是我將那五千人馬全都葬送了,我該死!”

齊盛也是年過五旬,半百老頭跪在寇英面前,而且嚎啕大哭,看上去十分滑稽,只是他身上被寇英抽打出來的斑斑血跡就談不上滑稽了。

寇英聽聞五千人馬俱被葬送,頓時便覺得有些頭暈眼花,身體晃了晃,如果不是十八在旁扶住,幾乎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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