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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正是“十里香”鋪子的掌柜的,葛長柏。

此時的葛掌柜躬頭縮背的,雙手負在身後,急吼吼的走上幾步,抬起黑若鍋底的臉看看門可羅雀的門口,再急吼吼的往回走上幾步,末了站在原地,唉聲嘆氣一番。

屋子裡頭,打扮的花枝招展,體型豐滿,滿臉脂粉的宋氏把手裡的帕子塞到了腰間,看到葛長柏在那無所事事,叉了腰開始罵:“你還杵在那做什麼?還不趕快把鹵好的豬頭肉拿出來晾一晾?什麼事都指着老娘一個人干呢?”

葛長柏瞪了她一眼:“晾什麼晾,晾涼了也沒人買,你看看咱們家門口,現在像是有人來的樣子?現在馬上就是夏收了,按往年來說,這會兒買鹵肉、鹵菜的都排長隊了,這會兒倒好,一個人影兒也沒有!你還非讓鹵那麼多的肉,回頭賣不出去,都放壞咯?”

葛長柏越說越生氣,眼睛瞪得像同齡一般,恨不得要吃了人。

“那咋整?”宋氏也擰起了眉頭,眉頭深的能夾死蚊子,嘆了口氣:“這是咋的了,好好的生意,說不行就不行了?也沒見咱這鎮上有新開的鹵肉店啊,莫不是最近鄉親們都不喜歡吃鹵肉了?”

葛長柏心煩,現在被宋氏這麼一通的叨叨,更覺得煩悶:“你問誰呢?我要知道為啥,我還會杵在這兒?”

宋氏平白被教訓了兩句,張嘴就要還回去,可看到有人來了,就閉了嘴,狠狠的瞪了葛長柏兩眼。

葛長柏也沒功夫管她,只笑嘻嘻的和來人打招呼:“錢掌柜,好幾日沒見了,生意可還好啊。”

“還行,就那樣,湊合吧。”錢掌柜是經營一家雜貨店的,生意還算可以,日子過得不錯,平日喜歡喝上二兩小酒,至於這下酒菜,自然就是經常從葛長柏這裡買。

“今兒個要點什麼?豬耳朵,剛鹵的,新鮮的很呢,切了薄片拌一下,下酒最合適不過了。”葛長柏熱絡的介紹起來。

錢掌柜睜眼瞅了瞅,笑了起來:“成,來上二兩吧。”

葛長柏愣了一下,卻還是手腳麻利的切了耳朵來約分量,一邊笑道:“錢掌柜還要別的不,二兩豬耳朵怕是不夠呢。”

錢掌柜嘴饞愛吃,這是出了名了,平日里一兩斤的豬頭肉都不在話下,這二兩豬耳朵連牙縫都不夠塞呢。

“夠了夠了,等下我要去東街一趟,買些鹵串出來。”錢掌柜笑道。

“鹵串?東街什麼時候開了一家鹵串店,怎的我不知道?”葛長柏有些詫異。

“倒也說不上是店,也就是個攤位,每天早起擺攤,不到晌午就收了,一個小姑娘自己做的鹵串,那味道……”錢掌柜砸了咂嘴,伸手拿了葛長柏切的豬頭肉轉身就要走:“得了,不能再和你說了,再說下去耽誤時間,若是去的遲了,怕是那邊就收攤兒了。”

錢掌柜也顧不得和葛長柏打招呼,就急匆匆的走了,那慌張的模樣,似乎是怕搶不到寶貝一樣。

葛長柏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怪不得呢,怪不得最近來買鹵肉的人越來越少了,敢情都跑去鹵串攤去買了。

葛長柏解下了剛剛穿在身上的圍裙,就往外走。

“當家的,你幹啥去?”宋氏追在後面喊。

“當然是去看看那鹵串攤兒到底是何方神聖了,還能比咱世代傳下來的老鹵湯味道還要好!”葛長柏話音沒落,人已跑的沒了影子。

一路尋到了東街,幾乎是不怎麼費力,就找到了錢掌柜所說的那個賣鹵串的攤位。

畢竟,攤位前排着隊伍,想不發現都難。

更關鍵的是,那個攤位的主人,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是個看起來高深莫測的老人,反而是一個年級輕輕的小姑娘。

想起自己家門口的冷清慘淡,自己家幾輩子的傳承竟是比不上一個小姑娘的攤位,葛長柏頓感憤憤不平,氣呼呼的就站在了攤位前。

沈香苗正忙着給給別人裝串兒,忽的就感覺旁邊多了一個人影,沒抬頭輕聲笑道:“麻煩請您到後面排隊呢。”

葛長柏似沒聽到沈香苗所說的話一般,自顧自的問道:“這鹵串兒看着也是賣相平平,真是想不通怎麼這麼多人等着買……你給我拿上幾串來,我先嘗嘗味道!”

一通貶低,顯然來者不善,又是一個不遵守規矩排隊的,沈香苗當下對這個人便沒了好感。

沈香苗把手裡的串兒遞給了面前的一位大嬸兒,之後抬了頭,認真的看着面前這位身穿茶色衣袍,身材瘦小,瘦長臉,同時又一臉憤慨的中年人,一字一頓的說道:“請,到後面排隊。”

沈香苗白凈臉上帶了些許的怒意,一雙杏目圓睜,態度更是堅決,渾身上下倒是散發了一些威嚇感。

“小丫頭也敢裝腔作勢的拿起喬來?”葛長柏斜眼瞥了沈香苗一眼,從袖中拿了一個銀裸子出來,甩在了沈香苗的面前,又瞪了她一眼之後,趾高氣昂的伸手去拿串兒。

看來,這是仗着自己錢多,就不把他人放在眼裡了?

沈香苗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仗勢欺人之人,尤其是這種仗錢欺人,還欺負到她頭上去的。

冷着臉,沈香苗把那枚銀裸子撿起來,攔住了葛長柏去拿串兒的手,順手將銀裸子扔回到了他的身上:“後面,排隊!”

就這麼明晃晃的被拒絕,這好像是扔出去的磚頭,被人接住又扔了回來,然後生生打在了臉上,葛長柏突然覺得臉一陣火辣辣的。

尤其是被那些看熱鬧的人盯着,更有些騎虎難下的感覺。

此刻若是慫包,定會被旁人看扁,往後他葛長柏的名聲,怕是都要被人人踩在腳下了!

葛長柏沒有挪開半步:“我若是不去呢?”

“不去?”沈香苗頓了一頓。

“你就能耐我何?”葛長柏雙手抱在了胸前。

不過就是個連鋪面都租不起的鄉下人,在鎮上沒什麼依靠,還是個小姑娘,又有什麼能耐和他叫板?

葛長柏覺得自己拿住了她的軟肋,嘴角含笑,不懷好意的看着沈香苗。

“你這人怎能如此不講理?”一旁的孟維生看不下去了,插了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