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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安終於知道等不得了。

方皇后有孕,隆慶帝對她只會更加百依百順,方家越得勢,他的下場就只會越慘。

可是他到如今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為什麼楊懷的事情也會被翻出來-----如果不是楊慶和被人擄走了,方家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知道他們曾經和朱家勾結過,算計過方正榮,就更加不會發現這回通過馮家算計三皇子,然後嫁禍方家的事是他們在背後主使。

究竟是誰這麼神通廣大,能把當年楊家的事給挖出來?

曹安很久沒有這樣驚慌失措了。

他已經習慣性的按照別人給的計劃走,因為這計劃總是萬無一失的。

就跟當年明家的事一樣,環環相扣,不僅明家倒霉,鄭王從此再也不能跟隆慶帝親近,連臨江王也損失了平西侯這樣生猛又有權勢的姻親。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對的呢?

曹安慢慢慢慢的開始想,每一個細節都不肯放過。

好像是從朱芳算計衛玉敏的那件事開始。

從那件事不成以後,所有的事都不成了。

衛家成了漏網之魚,而沈琛和楚景吾也逃過一劫,鄭王也並沒有死......

曹安的眼神變得幽深起來,裡頭閃着灰暗的光。

其實他早該注意到不對的。

可偏偏這些事毫無聯繫,而且發生的很是散漫隨意,衛家半點異常都沒有表現出來,如果非要說有異常,也不過就是家裡的管事往通州去了兩三趟而已,可那又能做什麼?

方家就更是了,就在一個半月之前,方家還像是溫水裡的青蛙,在等着水沸騰。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那就只能是臨江王了。

想起臨江王,曹安覺得手腕都在疼。

算來算去,最大的錯漏還是出在臨江王身上。

能收買秦同,鬧出這麼大陣仗,要說是衛家那個死老太婆,他是怎麼都不信的。

臨江王......

他琢磨了許久,終於想出了若是有紕漏,這個紕漏該會出在什麼地方。

方家之所以會做好準備,肯定是因為有楊慶和,而楊慶和,難道是方家自己找到的?方家要是有這個本事,也就不會被人算計了。

唯一的意外,就是之前在通州的時候,那個早已經被收買了的馮家的家奴,或者,是他泄漏了什麼,所以林三少才順藤摸瓜的,發現了他們要對付方家,然後順着方家又把當年的事查出來了?

林三少......

當初在通州之所以找不到楚景吾和沈琛,據曹文說,就是林三少從中作梗,林三少......

怎麼就忽略了一個林三少!

他覺得有一股寒意自腳底升騰而起,逐漸覆蓋了整個身體。

林三少如果連楊慶和都挖了出來的話.....知道的或許還會更多。

只要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幸好他也沒擔心太久,胡思亂想了幾天之後,他終於又聽見了一個消息。

朱芳招認畫押了,在嚴刑拷打之下,他終於沒扛住,招認了曾經和懷仁伯府一起開鐵礦,後來又見利忘義,私吞了鐵礦,並且把一半鐵礦拿來孝敬楊家,跟楊家走關係,楊家又轉手把鐵礦送給了曹家的事。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送飯進來的獄卒,聲音嘶啞的開口:“給我送個消息。”

消息傳到外頭他想傳到的人那裡之後,黃俊整個人神情都緊繃了。

他跟着曹文做了這麼多年的事,可是現在曹文倒台了,錦衣衛不少人受了牽連,唯有他還立的穩穩地,一是因為他做事素來謹慎,跟曹文不同,很懂的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二是因為他後台硬。

可後台再硬,曹文和曹安接連倒台也實在足夠讓他害怕了。

現在曹安傳出來的消息更是讓他緊張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眼下曹安和曹文的罪名如同滾雪球似地越滾越大,很可能是要一蹶不振了,這個時候,曹安還要他去傳遞消息,他其實有些不願意的。

可是他又不能不願意-----他現在固然是沒被牽扯進去,可是如果他不按照曹安說的去做,別看曹安現在還在獄中,可也多的是法子整死他,開口咬他下水就足夠讓他喝一壺了。

他嘆口氣,終究還是在天黑以後靜悄悄的出了門,左拐右拐之後混在最後一撥出城的人裡頭出了城。

小屋那裡是不能去了。

現在是多事之秋,他很謹慎的幾乎繞到了半夜,才終於在一片靜寂中摸進了一戶民宅。

外頭是民宅,裡頭卻別有洞天,他對了個暗號,很快裡頭那重門也開了,他被人引着進了門,等了大約半個多時辰,才終於等到了人出來,連忙立起了身子,低眉順眼的行了禮。

上首的人彷彿心情不是很好,陰陽怪氣的冷笑了一聲:“還有臉來?”

黃俊心裡罵娘,這些閹賊們個頂個的難伺候,一個個的沒了子孫根所以變態的很,不過他從前跟着曹文的,在曹安手底下都討過好,對待眼前的人也就摸到了些相處的門道,越發的卑躬屈膝:“曹公公讓我給您帶個話......”

他一面說,一面大着膽子直起了腰,看了上頭的人一眼,又垂下頭說:“曹公公說,此事大有蹊蹺,不是他辦事不力,而是背後有人算計......”

上頭靜默了半響,又忽而語氣不明的問:“他想說什麼?”

黃俊越發的低眉順眼:“曹公公說,此事壞在林三少身上。之前曹公公曾經跟主子說過的,楊懷之子楊慶和不見了,曹同知還特意領着人查過......現在曹公公懷疑,楊慶和是落在了林三少手裡。而林三少同臨江王府的關係......”

屋子裡一時連空氣都似乎靜止了。

黃俊硬着頭皮說下去:“曹公公的意思,當年的事,恐怕還是要被牽扯出來.....”

埋一顆釘子不容易,尤其這顆釘子還是天子近臣,是貼身伺候隆慶帝,能跟隆慶帝說的上話的太監。

可現在這顆釘子眼看着是救不得了,肯定是廢棋一顆......

就算是真的如同曹安說的那樣,背後的人並不止是針對曹安,那又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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