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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長史很快披着一件衣裳開了門,像是睡著了被叫起來的惺忪模樣。

護衛長瞧他一眼,忙請他穿好衣裳:“王爺那裡有事請您過去。”

薛長史一瞬便清醒了,打了個哈欠應是,關了門穿好衣裳再出門。

護衛長恍惚間似乎聽見有什麼重物落水的聲音,噗通一聲悶響,不由站住了認真聽。

雖然開了年化了雪了,可是天氣仍舊冷的嚇人,若是有人跳進這冰涼的河水裡......

等了一會兒,仍舊半點動靜也沒有,他才有些茫然的伸頭往外面瞧了一眼。

水天相接,在月光照映下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瞧不見。

並沒有人。

他鬆了口氣,覺得自己是多心了。

這麼冷的天,真是朝廷的追兵,也用不着這麼費盡不要性命。

薛長史已經回過頭來問他了:“護衛長還有事?!”

他便連忙搖頭,大踏步跟上了薛長史。

晉王已經等着他許久了,一見了他便迫不及待把護衛長剛才通報的消息如數告訴了他,皺着眉頭道:“看來是一定要本王死了。”

他說這話,手還在微微顫抖,連聲音也顫的厲害的。

薛長史連忙上前一步攙扶住他,焦急的問:“王爺,難不成......難不成真的被我們料中了?”

晉王捂着臉癱坐回椅子里,厭煩又恐慌的差點兒哭出來:“京城都來了人了,咱們走的第二天便去了官員,非得要見我。王妃擋了一次,也不曉得能不能擋過第二次......”

薛長史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顯然也是擔憂到了極點了,過了片刻才道:“王爺,那您如今想怎麼辦呢?”

他見晉王猛然抬頭看着自己,不閃不避的也望着晉王提醒:“若是咱們的猜測成真,那咱們可就算是逃到了封地也沒用的。”

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只要這天下一天還是隆慶帝說了算,那麼成了他眼中釘的晉王就不可能真的逃得過。

晉王被這提醒弄得更加焦躁不安,整個人都暴躁起來。

可是就算是暴躁到了這個地步,他也還是支支吾吾的搖頭:“那有什麼法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還有一句話不敢說出來,總不能造反吧?!

薛長史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失望。

知道晉王膽子小,可是沒料到他的膽子竟小成了這樣,真是半點兒骨氣都不剩了。

連他最愛的兒子的生死都沒法兒刺激的了他。

薛長史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便道:“王爺,難不成您想坐以待斃?”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否則他也不會費盡心思的想要逃了,還把妻子和最愛的表妹都留在了之前的碼頭當替罪羊。

他苦惱的呵斥了一聲:“當然不是!”說完又很是心煩:“可是事到如今,本王還能有什麼辦法?!”

他向來是個悲觀的人,凡事只會往壞處想。

出了事也不會想應對的法子,通常都是被動的接受結果。

薛長史已經把他的個性都琢磨透徹了,乾脆利落的又推了他一把:“我知道王爺您的顧慮......”

他嘆了口氣,帶着撫慰似地放低了聲音,做出一種建議的姿態:“既然如此,不如您上一封請罪摺子?”

晉王便唰的抬起了頭。

到了現在,他除了害怕和驚恐,其餘的情緒都已經很是麻木了,麻木得根本沒心思想別的東西。

大約是疲憊和逃亡總容易讓人的思維變得遲鈍,他完全被薛長史的話吸引住了,把他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寫請罪摺子?”

薛長史義正言辭的嗯了一聲:“是,既然聖上說四皇子是被小少爺謀害的,事情牽扯到了咱們王府,不管怎麼樣,事情就跟您脫不了關係。可是咱們也可以上請罪摺子自辯啊!您趁上頭作之前先行認罪,說自己錯了,自己寬縱了兒子.......”

薛長史循循善誘:“只要把話說的漂亮些,摺子寫的好看一些.......聖上和內閣都是會看的.......到時候您再請人活動活動......事情說不得就真的能大事化小......”

晉王很快便領會到了薛長史的意思。

主動認錯,在隆慶帝給他栽更大的罪名之前,先行一步把自己的罪名定在管教不嚴之上,到時候隆慶帝充其量也就是下一道旨意申飭他不會教導孩子罷了。

頂多就是孩子們受點罪,在京城日子過的艱難。

再不濟......他的兒子反正是有多的,總共有四五個呢。

何況表妹也還年輕......

想的有些太遠了,他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衝著薛長史連連點頭:“這樣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一試了!”

在他看來,如果能不要他的命,繼續讓他當個富貴閑人,付出什麼代價都是值得的。

他最怕的就是打打殺殺了。

鬧起來代價太大,他可付不起那個代價。

他催促着薛長史寫摺子:“你儘管寫來讓本王瞧瞧!儘力寫!”他叮囑道:“你等閑也時常替本王寫摺子,上頭喜歡什麼你最清楚了.......”

這倒是事實。

薛長史恭敬的點了頭應是,彎下腰來認認真真的想了想,之後便提筆一揮而就,寫下了一封辭藻華麗而誠懇的請罪摺子。

連晉王自己本人看來也恨不得落下幾滴傷心同情淚了。

在這封摺子里,晉王完全成了個無辜的被蒙在鼓裡的父親,管教不好兒子,兒子們都不把他這個父親當回事。

這封摺子深刻而犀利的檢討了晉王自己身上的問題------寵妾滅妻啦,不忿嫡庶啦,偏心啦,種種罪名不一而足。

只差沒有明着說自己就是個廢物了,封地的事管不好,兒子也管不好。

而且最後還主動提出削減護衛軍的事。

再要減下去,他的封地的護衛軍在藩王們裡頭可就是最少的那一個了,連五千都不足數了。

可現在他也顧及不了那麼多,命都快要保不住了,這些留不留都是虛的,晉王摸着鬍子一拍桌子,立即吩咐人送摺子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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