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蔣松文是個容易得意的人。

他也應該得意,他的地位因為他的父親而崇高,他父親無往不利,於隆慶帝來說是比林三少還要重要些的左膀右臂。

之前折在了衛安跟沈琛手裡,險些要出事,是他唯一的挫敗了。

這回藉著父親的手不動聲色就讓衛安跟沈琛出了血,叫他萬分的得意。

人一得意,便難免要更加得意些,他在某一天上朝的路上,看見了在左順門跪着替陳御史求情的陳御史的門生杜子玲的時候,便冷笑了一聲。

緊跟着杜子玲便下了詔獄。

罪名是替陳御史這等不忠不仁的罪臣求情,乃是對天家不敬。

林三少是無意要杜子玲的性命的。

一開始顯然隆慶帝也並不曾有這個念頭。

對於他來說,這種求情的人雖然可惡,可是在人上奏過後,他就忘了,不值得他費太多的心力。

一般來說,林三少可以自行處置杜子玲,讓他在詔獄裡頭呆上一陣子,等到隆慶帝氣消了,再尋機放他出去就是了。

可是這回出了意外。

杜子玲死了,在被關押了一個多月之後,他死在了詔獄,而且死狀凄慘,是被用刑過度折磨致死的。

恐怖的是,這件事並不是林三少的授意。

他已經下過命令不必管杜子玲了,這就是在告訴底下的人他的態度。

可是這回竟然沒有人聽他的命令,這只能說明,錦衣衛已經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其實面上說是因為替陳御史求情而觸怒了聖上,可是聰明人心裡都自有一桿秤,知道事情的關節根本就不在這裡,而在於杜子玲替陳御史求情得罪了降價父子,才會遭此大難而已。

經過這件事,蔣家的權勢更上層樓,大有逆我者亡,順我者昌的意思。

連林三少都不能與之抗衡,大家對於蔣家父子都懼怕到了頂點。

平安侯夫人惴惴不安,這些日子成夜成夜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盼到了平安侯休沐,就很是驚恐的問他:“咱們以後到底怎麼辦?眼看着衛家和王府都.....”

她癱坐在椅子上,面容疲倦而憔悴:“我知道聖上對臨江王府既要用又戒備,卻不知道聖上竟然會因為一個陳御史動這樣的大怒......”

話說的有些語無倫次,可是平安侯是明白她的意思的,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攙扶住她,他輕輕搖頭:“你也不要想這麼多,現在除了鎮定些,也沒別的法子可想了。”

平安侯夫人卻不能贊同他這個說法,女人家總是更沒安全感些,她抽泣了一會兒,低低的搖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怎麼能不想的多呢?前些日子杜子玲出事.....他們家的人到處求人托情....您想想看,杜家還算得上是殷實人家,可竟然也沒絲毫法子,他是陳御史的門生,那麼多人也沒能救得了他,他有個兒媳婦,生的一等一的美貌.....從前因為杜子玲身居官位,還沒什麼.....可是杜子玲一出事.....緊跟着就出事了.....”

這件事平安侯知道。

杜子玲有個兒媳婦是商戶出生,長的極為貌美,在京城的圈子裡也是有名的,漂亮的女人向來是男人們爭相追逐的焦點,從前因為杜子玲是官身,雖然有那等覬覦她的,卻還知道收斂。

可杜子玲一落難,到處求人都沒用,便出事了。

這些阿臢的事平安侯不想聽,聽了便覺得不詳,他簡直不能想象若是有一天他也掉進了泥潭,家裡的這些老弱婦孺該要如何保全。

平安侯夫人見他沉默下來,便知道自己說的也正中了他的心思,不由便道:“蔣家的人如此步步緊逼不肯退讓,聖上偏偏對他們又如此寵幸,近些天我聽說,連林三少聖上也少見了,只肯叫蔣首輔陪伴在側,還讓蔣首輔給他重新寫起了青詞.....衛家哪裡能與之爭鋒?我就是怕,衛家若是倒了,咱們的下場能好到哪裡?您說若是現在倒戈,會不會......”

她也是想跟衛家維持之前的關係的,畢竟除了跟衛老太太的舊日情分在,光說跟衛家的這些天的合作,得到的回報也足夠叫她滿意。

而且她還不惜連侄女兒都拋出去了,給衛陽清當填房。

可是現在事關他們一家人的生死榮辱,她實在是沒有辦法繼續保持之前的鎮定自若和那份自信了,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事那就是一家子的性命,光看現在杜子玲的下場,就知道蔣家父子對於他們這些人的忌憚究竟已經深到了何種程度。

他們可比杜子玲跟衛家的關係親近多了。

她實在是不得不給自己和自己家人想一想後路了。

平安侯立即便反應了過來妻子的意思,斬釘截鐵的搖頭,毫無猶豫的道:“這不成的,要是現在我們這麼做,成了什麼人?蔣家父子或許會饒我們一命,可以後我們家的前程也就到此為止了,一輩子都要被人恥笑!再說你難道忘了?臨江王和衛老太太,他們哪一個是好對付的?他們手裡可都捏着我們的把柄和要害,我們若是有了什麼異心,他們又不是廟裡的菩薩沒有脾性,到時候我們魚死網破,又能得到什麼?這個時候背棄盟約,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

平安侯夫人垂下眼睛,只覺得心中鬱悶非常。

這也不行那也不好,她不知道該要怎麼樣才能度過眼前的難關。

兩人相對沉默了許久,她才深深的嘆了口氣眉頭緊鎖的道:“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人,可真是叫人難受,我實在是怕極了。衛家跟臨江王難道就沒有什麼法子能夠挽回一二局勢?若是再這麼由着蔣家胡作非為,到時候臨江王府和衛家又能有什麼好下場呢?難道郡主他們就這麼不上心嗎?”

平安侯立即就搖了搖頭,負着手看着窗外的那顆忍冬,篤定的道:“那倒是未必,我看郡主不是那等容易認命的人呢,不可能未開戰便先認輸的,必定是有什麼緣故在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