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天，陳嬸假期歸來，帶來一串不好的消息讓心情愉快的周嬌頓然回醒。

北方經過乾旱、霜凍和洪澇之後，南方有些地方更為凄慘。除了這些，風雹、蝗災、黏蟲災是連續不斷地出現。

周嬌都不問也知道，肯定顆粒無收，又是一個災難年。哪怕心裡早有準備，可真從他人口中證實，這心情更為複雜。

還沒等她出言感嘆，陳嬸已經趴在她耳邊，讓她節省點用度。如今市裡幹部每月口糧是28市斤，市民每月只有26市斤，每月每人供應豬肉只有2兩。

周嬌聽了那個心塞——看來回校又要減量了。她容易嗎？一下子倆人被扣量又要吃老本了。

不曾想還有讓她心疼的事件發生…

“我回來前特意去物資處問過了，院里各家各戶除了孕婦和嬰幼兒也要減量。往後肉類主要靠內部養殖場分配，煙酒往後也是節假日供應。”

周嬌無力地搖了搖手，“陳嬸，你就一次性說完，別一波波地打擊我。”

陳嬸呵呵直笑，“這個年底，你多給我些家用。我要天天上服務社排隊。過了正月，節假日一過，想買什麼更難。”

周嬌朝她豎起大拇指，真厲害！死冷的天排毛線的隊，不凍死才怪。

陳嬸說完，來不及多說幾句，急匆匆地跑去看庫房。她擔心啊，這兩天不在家，不知道這丫頭禍害多少東西了。

過了片刻，陳嬸笑眯眯地出來，誇道：“這次幹得好。還有沒有門路？讓小五多準備些存貨。”

周嬌無語地看着她——都不用自己找借口，人家已經給出理由。黑市有她牛嘛？她就是最大的門路，好不好？

“算了，還是別冒險。再怎麼減量，物資處總不會讓首長餓肚子。”

周嬌能說什麼，全是人家自言自語、自個逗樂自己。還別說，沒有她的空間，他們一家人興許還真餓肚子。

她爸再厲害，再有地位，還能搶軍糧？

“聽說今年沒了集市，趕廟會的人更多。你說這全京城人擠上去該有多少？雖然如今日子難過，可有錢人還不少，那還不得人貼人。”

周嬌再次被陳嬸打擊的不輕，她無言苦笑。

以此類推，今年全市各個廟會一定擁擠得很，除了湊熱鬧，還有更多人在尋找機會存些物資。

廟會的性質有所改變，那她過去幹嘛？上街看什麼？大馬路還是人潮？兒子的大長冰糖葫蘆看來更沒戲，還不得擠死人。

原本周嬌還打算正月帶兒子去逛廟會，讓孩子見識什麼是盛大節日。比起扭腰歌、高空煙火什麼的，廟會才最接地氣。

如今好了，計劃還得在周詳。

林麗珊下午偷溜回來，二話不說，賊眉賊眼地拉着周嬌進了房間。

周嬌好奇死了——這老娘唱得什麼戲？眉開眼笑的莫非升官發財？那也用不了這麼小偷小摸地。

林麗珊樂呵呵地傻笑，從包里拿了一把的票據交給女兒，得意地炫耀：“怎麼樣？你媽厲害吧？”

周嬌來不及看都有什麼票據，急忙問她，“媽，哪來的？你不會犯錯誤吧。我們家不缺吃用，你可別被人抓住把柄。”

林麗珊聽了，氣得拍她腦門，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平時不是挺聰明的，怎麼關鍵時候傻了。你以為媽帶隊日夜忙個不停，真是想搶什麼鬼功勞？我都是團長了，還要往哪裡發展！”

周嬌傻傻發笑，“你女兒錯了，饒了小的吧。都是補貼還有換的對不對？媽你真聰明！你太厲害了！”

她的話逗得林麗珊呵呵直笑，將她一頭秀髮揉亂才罷休。

母女倆打鬧了會，林麗珊感嘆道：“家裡事都交給你，總不能讓我女兒玩‘巧婦無米之炊’吧。過了正月，我們全要減量，還得想法子籌一些糧票給你們在學校備用。尤其小五胃口大，不能讓他餓肚子。”

周嬌剛開始聽了好感動，可後來就不是味了。她嘟着嘴嘀咕，“小五才是你親兒子。怎麼不擔心我餓肚子。”

說完，她自己先呵呵直笑。

“你那小貓胃口，能吃得了多少。你可別覺得媽疼小五，他是你丈夫，家裡家外全靠他張羅。我對他好，他不得對我女兒更好。”

周嬌眨巴眨巴眼睛，笑着點點頭。什麼神邏輯？不過，有人心疼自己男人，只要不是小姑娘，她都樂意接受。

“媽，你女婿有準備。你千萬別為了外來物，低聲下氣跟外人套交情。”

林麗珊斜了她一眼，挺背揚下巴哼了一聲，傲氣地說道：“我是誰，還需要跟那些人一樣獻媚？”

周嬌見狀笑眯眯地直點頭。

這樣就好，別丟了周家人的風骨就行。儘管空間不能讓她媽知道，可一些外物真沒必要讓她媽委屈。

“媽不傻。媽心裡有數，我們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有你爸地位在這，有小五這個能幹的女婿，誰不給我面子，我用得了向外人彎腰？”

林麗珊的傲嬌讓周嬌有些失神——她媽是個幸福的女人！林家倒下，她身後又有了丈夫女婿支撐，往後還有與她親近的平安，這才是女主光環籠罩。

“你看有什麼快到期的票據，記得抓緊時間用了。我還得跑回去上班，有事打電話到團里。”

周嬌站在大門口送走急匆匆的林麗珊，想到此時距離她媽下班也沒幾個小時，不由地啞然失笑。

周嬌抬頭見天色還行，回了裡屋換身衣服。跟陳嬸交代行蹤後，她背上特製的大包慢悠悠地出了大院。

隨着年底接近，回家探親應該也多了不少。越往城中心走，四處可見穿小棉襖、大棉褲的學生娃或是帶着棉帽棉猴，腳上系帶着五眼大棉窩的小娃娃。她倒是忘了如今學校也放假，難怪大街小巷多了不少人。

周嬌冒着小雪，悠閑地踱步，臉上帶着溫婉的微笑看着老爺子老太太懷裡、手牽着的奶娃娃，時不時會心一笑。

她在四處溜達看風景，卻忽略了經過的公交車上，路過急匆匆的行人，皆不由自主地望了她一眼。

周嬌心神遊離，漫步在大街小巷，試圖查看各家家境，多了解些普通人家的生活。離開大院，面對現實，有何感悟，她一時也說不清楚。

難！太難！柴米油鹽，生活缺一不可，誰活得都不容易。

一顆糖果咬成半塊，孩子們的歡笑；購買到四兩油，老太太們的喜悅。幸好有了這些知足常樂的人們，生活還是充滿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