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登千丈絕峰,入萬尺死海,闖萬獸禁山,探遠古遺迹,泰山崩於頂而面不改色,那需要一個人擁有一定的實力作為前提。現在的蘇典只不過是一個初嘗魂魄離體禁果的生魂,莫說是上山打虎、下海捉蛟,如今縱然讓他去攆狗縛雞困怕都很難。

蘇典或許有時候也會熱血衝動,俠骨丹心,拔劍斬妖,除魔衛道,笑傲江湖,但量力而行四個字他卻比任何人都深諳於心。三年的東荒禁地之行非但磨礪了他堅韌冷漠的心志,同時也造就了他“打不贏便逃”的五字保命秘訣。

女子的求救聲來的毫無先兆,況且又是在這個惡鬼肆虐的陰極鬼藏之地,屬於有人故意製造的陷阱的概率頗大。蘇典依然沒有動。

“嘻嘻……”驀地,蘇典耳旁響起一陣女子盪魂的媚笑,不知何時,身後居然飄來了一道婀娜多姿的艷麗身影。朦朧的血霧中看不清女子的臉,但見她纖腰流袖、長發飄飄、環姿艷逸、輕裾羅裳,修長的指尖擺動滾滾紅絲巾,精緻的赤足踩着七瓣白玉蓮,猶如從天而降的仙子神女,若非是先前那聲勾魂攝魄的嫵媚盪笑,端的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塵。

仙子讓人遠觀而不可褻玩;媚女則令人膩而乏味。卻也恰恰正是這個女子忽如神女又似媚娘的亦仙亦邪姿態,反而愈發的勾起男人的征服之欲。這個女人對男人的心態剖析的可謂淋漓盡致。

此時此刻,不得不說地是,意志奇堅的蘇典確實也對她動了凡心。不過當愣神了足足半秒後,蘇典總算記起了那個中年和尚臨走之前說過要時刻莫忘念《如來鎮魂經》,因為鬼藏地底隨時可能會有一兩隻鬼爪拉自己進幽冥地獄。“凝目聚如電,咒似滾油利刀,灌它一口孟婆湯”蘇典連着將這三句對鬼魂殺傷力最重的咒語默念了十幾遍,才終於恢復了靈台的幾分清明。

在某些時候,《如來鎮魂經》甚至還能起着清心咒的效果。當蘇典足足念了十九遍鎮魂經後,再看那個媚態十足的仙子模樣就剎那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女子依然是羅裳輕裾流袖長飛、三千青絲舞似瀑。唯一的不同是,這一刻,蘇典看清了她的臉。

骷髏,那分明是一顆無血無肉的骷髏頭。兩眼空洞,鼻骨幹癟,下頜塌方,顴骨呈上寬下窄的瓜子型,就只一眼,蘇典陡然間完全清醒過來,再沒了絲毫陶醉入迷的心思。

蘇典承認這個女人或許在生前是個傾城傾國的絕色,但,前提是那個女人活着的時候,現在的她只不過是一具紅粉骷髏。

蘇典暗捏了一把手心其實並不存在的冷汗,拋卻所有雜思邪念,守緊中宮那點道心,盤膝,端坐,閉眼,凝神,靜心,大聲念出了《如來鎮魂經》。

“有佛門虔誠求道者曰如來,踽踽獨行於名山大川江河湖海……”蘇典字字緊咬,句句鏗鏘,一部長達千字的《如來鎮魂經》甫才念到一半,那臨身逼近的亦仙亦邪的紅粉骷髏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道:“算你狠!”身子倏忽化為數道裊裊青煙,就此消亡散去。

然而還沒當蘇典安下心來,眼前白影一閃,半丈開外的虛空陡然現出一個白衣白髮手持白拂塵的魔女。那魔女白髮三千丈,臉色蒼白如紙,眼泛青光,一身雪白葬服,好似剛剛從棺材裡爬出的女屍,手持三尺銀柄白絲拂塵,腳踏一抹血紅濃雲,攜滔天的殺伐氣勢,怒叱而至。

儘管明知眼前的這個魔女是先前哀聲求救和獻媚勾魂兩女的化身,極有可能都是幻化的虛影,當不得真。然而當那道裹含着魔女十二分殺氣的拂塵臨身的前一刻,蘇典還是忍不住急退了半步。

拂塵險險擦着右肩划過,但蘇典並沒有被真實的兵器劈過後留下的火辣刺痛的感覺。這魔女和拂塵果然都只是幻象,蘇典心中稍定。

那魔女就如同跟蘇典有不共戴天之仇般,一擊不中,驀又嬌叱一聲,拂塵的白絲根根直起,化作一道道數尺長的銀針,對準蘇典的兩眼狠狠扎了過來。

“這只是幻象,幻象,幻象……”蘇典在心中連連默念了十幾遍“幻象”,可是當眼睜睜地望着那一根根細若遊絲的拂塵絲針一往無前地扎向自己的眼珠,距離僅及半寸的瞬間,蘇典再度氣餒,身子毫不猶豫地急退半尺。

就是這樣,在魔女鍥而不捨的攻擊下,蘇典縱然心知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可偏偏卻沒有豁出去一試的勇氣,屢屢在她的狠辣殺招中退步,終於,十幾次的攻防戰過後,蘇典竟然不知不覺地被魔女逼迫到了一處幾米高的土丘之上。

魔女恰在這時停止了對蘇典的追殺,竟突然一手將拂塵橫在傲挺的胸前,另手撩起三千白髮,衝著蘇典嫣然一笑道:“你說,是現在英姿煞爽的我好看,還是剛才嫵媚勾魂的我漂亮?又或者,你喜歡的是最初的那個柔弱哀婉的我?”

果然,早先悲呼求救和化身仙子勾魂的女人都是她。雖然現在的她白髮清揚、英氣迫人,但一想到這女人就是那顆紅粉骷髏的化身,蘇典還是忍不住一陣唏噓。然而還沒等蘇典有擠兌她的機會,這個魔女面色倏然一變,身子陡地化作陣陣青煙,隨風消散不見。

“哈哈,一炷香時間已到,少年,趕緊亮出你的寶貝吧,和尚這回是贏定了。”尚且還在十幾丈開外,蘇典就聽見中年和尚大喜若狂的嚎叫聲。

寶貝?蘇典四目一顧,突然被身後的一塊角狀黑石所吸引。蘇典俯身將它拾了起來,這才發現角狀黑石竟然是一座石碑切下的一角。這個石碑殘角不過巴掌大小,入手沉重,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連齊整的切痕都出現了風化的石沫,石碑殘角表面的字跡更是模糊一片,只能依稀可見殘餘的撇捺點橫。